我愛仁美,愛到骨頭裏了。

第一次遇見她,在街上,當時和德男幾個踢了一個場子出來,大家很興奮,小吉手舞足蹈的將喝完的易拉罐扔出去,卻砸到了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上,轎車衝我們狠狠的鳴笛,不知道這邊街道不讓鳴笛嗎?看樣子又是一個不可一世的有錢人,德男火了,和小吉幾個衝車裏罵著,他們幾個氣急敗壞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笑,在車就要開過身邊的時候,我分明感到一雙眼睛落在我身上,我本能的回頭,於是,看見了車裏那個有些憂鬱的人影。那個以後會在我骨頭上刻下烙印的,我的仁美。

第二次見到她,她閉著眼撞到了我身上,像隻傻乎乎的兔子,當她抬起頭看著我的那一瞬,我已經認出來,這就是那個在車裏的女孩,其實當時我並未看清她的長相,但我卻十分肯定。有時候,你不需要看到,隻需要感覺,就知道是那個人。不然,瞎子怎麽找到愛人?

其實那天並沒有和鐵男有約,我匆匆叫德男走,隻因我在不知是她的情況下說了那麽輕浮的話,有些羞愧。德男走後,我又回到了那條街上,她還在那裏,慢悠悠的蹦躂著,不知道尋覓什麽。

於是我也慢悠悠的跟著她,不遠不近。我看著她進了便利店,買了一些東西,路過章魚燒,買了一份,美滋滋的吃著,差點把剛買的東西丟掉。路過一個冰淇淋店,盯著各式彩球看了半晌,十分猶豫的走掉了,書店裏晃了一圈,買了兩本書,又差點把剛買的東西丟掉。最後走到一家拉麵館,毫不猶豫的進去了。我靠在街邊的欄杆上,看著店裏狼吞虎咽的她,有點納悶,不是挺有錢家的小姐嗎,怎麽吃飯是這個樣子的

跟到她回家,本想走,卻發現樓上的燈亮了,她坐在窗前開始看書,台燈照著她的麵孔顯得很柔和,我不禁有點沉醉,又覺得有點可笑。卻一直挪不動腳步,於是幹脆靠在牆上,靜靜地陪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小時,兩小時,她忽然把筆扔掉,搖搖頭,打開窗戶。我嚇了一跳,匆匆的躲到街角的陰影處,直到她關上窗,關上燈。

我才離開。那天晚上真的有點冷。

我知道她也是湘北高中的,許久沒上學的我,決定第二天去學校。去的時候,上午最後一節課已經開始一半,我走進教室,老師並未說什麽,對我這樣的,已經放棄了吧。我朝座位走去,卻意外的發現她坐在我前麵的位置上。

“神宮仁美,你來繼續”老師點到她。

原來她叫神宮仁美,我默默地念了幾遍,仁美,仁美,仁美….好怕一不小心就忘記了。

她流利的讀完課文並準確的翻譯完,我想她是老師都喜歡的那種好學生,和我不一樣。

從那以後我開始經常上課,隻為了能夠在學校看到她。每天在課堂上看到她認真的背影,都為我荒唐的日子增加了一分甜蜜。有一天小山被欺負,我和幾個哥們去幫手打架,打到一半,發現她倒在了不遠的地上,我驚慌的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原來她心髒有毛病,難怪她看起來麽柔弱,我生怕稍微用力就會弄疼她。

…………………………………

心髒劇烈的跳動,將我從噩夢中驚醒,發現滿臉都是淚水,仁美不在身邊,她在哪裏?

仁美被車撞到的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瞬間碎成了片,我跪在地上,看見她就在那裏,身下一片紅色,宮城和彩子兩個人幾乎是用盡力氣把我架起來,我用自己聽不見的聲音問宮城,那是仁美嗎?

八個小時過去了,我感覺心裏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媽媽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大家都安靜的陪在一邊,搶救室外寂靜一片。我靠在椅子上,無力的看著頭頂忽明忽暗的燈。

淩晨三點鍾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所有人立時緊張的站起來。我雙手抱緊頭,顫抖著縮在一邊,恐懼即將到來的宣判。

父親和主刀的幾個醫生一起走了出來,臉色極為沉重的說:“顱內出血,盆骨粉碎性骨折,右側髖關節脫位、坐股骨粗隆間骨折、右脛腓骨開放性骨折……”

“手術進行的比較順利,但是仁美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需要在ICU觀察。病情不排除惡化的可能……”

後麵一個字我都沒聽見,我撲上去,跪在地上,抱住父親的腿哀求:“爸爸,救救仁美,別讓仁美死,爸爸……”眼淚奔騰在喉嚨裏,我無法呼吸,昏倒了在了地上。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爬起來,踉蹌著走出病房,趕來的媽媽急忙把我拉住

“仁美呢,她怎麽樣。”

“….現在在手術室,上午快十點的時候病情突然惡化,腦出血,現在在做開顱手術。”

我眼前一黑,扶在牆上:“幾個小時前不是才做完手術嗎,爸爸不是說手術很順利嗎。”仁美那麽瘦弱的身體,怎麽經得起折騰。

“阿壽,爸爸和醫生盡了全力,你要堅強一點。”

“我給仁美的家人打了電話,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出去看看。”

我握緊拳頭,卻止不住眼淚,再度站在手術室外,好像是守在地獄的門前,等著將我的仁美送回來。

仁美的家人趕到的時候,她剛被送進了ICU,父親說如果十天內不醒過來,就很危險了。但如果繼續昏迷下去,則有植物人的可能性。

健一眼睛充滿了血,提出要將仁美轉回東京,找最好的大夫,我立刻拒絕了,我一定要守在仁美身邊。健一怒斥我沒照顧好仁美,我則回罵他送回東京又有誰能照顧好。兩個人互不相讓,大打出手。兩邊家人急忙上來扯開我們。

我父親仔細的給仁美的家人講述了狀況,連做兩場手術,仁美的身體恐怕已經吃不消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可以請東京的醫生過來,但轉院恐怕不是好的時機。

早尾有紗在一邊勸仁美的父親,聽從我父親的提議,暫時將仁美留在這裏治療,健一惡狠狠的看了她一眼,詢問我父親何時可以轉院。

“仁美就留在這裏,哪裏都不去。”我再度堅決的拒絕了:“直到她恢複,整個醫院都為她服務,回東京又怎麽樣?”

“你照顧,她就成這樣了!”健一勃然大怒

“是的!但是我願意負責!”我毫不示弱的看著他。

“算了,這是個意外,大家各退一步吧,先留在這裏觀察觀察再說。”有紗在一邊打圓場,

“留在這裏出了事誰能立即趕到!”健一吼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在我家醫院保證不會出事!”我也大吼道:“誰他媽知道這次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的!回東京搞不好死得更快!”

我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我頓時覺得自己因激動失言了,便氣呼呼的走到一邊沉默的坐下。

我母親急忙說道:“阿壽的父親一定會為仁美的病情負責的,現在情況還算穩定,請不要過分擔心,現在已經過中午了,我先請各位在附近吃午餐,再商量一下。”

我沒有去,獨自在ICU的窗外看著,仁美安靜的躺在那裏,被冰冷的機器綁著,我隻想握住她的手,讓她趕快醒來。

“三井,情況怎麽樣?”裏美和真澄因為擔心仁美,也趕了過來。

“仁美一定不會有事的,你要有信心,隻是時間問題,她會醒來的。”誰都沒信心,這看似安慰的話,卻給了我一種莫名的期望,如果每個人都這麽說,也許就能成真。

“怎麽有這麽一場意外呢,仁美還懷著寶寶呢。”

此時真澄提起,讓我想了起來半夜手術做完的時候,醫生確實提起了仁美有孕的事,我因太過傷心,並未留意。

“你們都知道?仁美怎麽沒有告訴我?”我十分震驚。

“就前幾天,仁美自己都不知道,因為出血了我陪她去檢查才發現懷孕已經兩個半月了,她一直很猶豫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你講合適,才拖了好幾天,因為你的冬季賽要開始了,她怕現在讓你心裏有負擔,比賽發揮不好。”

我額頭青筋直冒,真想把躺在那裏的仁美拖出來好好打一頓,這個女人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並且頑固不化。

晚上,仁美的父親和早尾有紗回東京了,我不禁為仁美氣憤不平,暗暗嘲諷她的父親為了個女人兒子昏了頭,眼前親生的女兒受了這麽大罪,卻如此放心的走了。

健一和梨乃留了下來,我嘲諷他應該趕快回東京保住自己的位置去,何必留在這裏礙事。

梨乃哭著扯開了扭打一團的我們,對我說:“三井哥,你心裏難過我知道,可我們是姐姐的家人,你怎麽能趕我們走。我們家就是這麽個情況,你是早知道的,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還不清楚,你們就不要再互相責怪了,還是多費心為姐姐想辦法吧。”

“已經報警了,目擊者有幾個,查了車牌,是個套牌車,但還沒有抓到肇事者。”我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仁美在川崎過的很順,這裏是不可能有人會害她的,如果不是意外,那隻能是你們家的問題。”

健一咬著嘴唇沒有吱聲,我斜著眼看他:“那輛貨車是突然衝出來的,撞了直接就跑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貨車撞倒之前一直是飛速,完全沒有刹車的跡象,不然也不會撞的這麽嚴重,很明顯是有目的,再加上是套牌,我想說不是意外都難。”

我頓了頓,又說:“但我就是不明白,要撞不是該去撞你嗎?你在社團不是管事的麽?仁美一個女孩子,能有什麽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