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皮子底下,自己的女人被一幫男生欺負了,而且是在她生日的那天,還剛參加完葬禮,三井覺得沒有人的生日過的比我更悲慘了,完全是他的責任,於是在我回東京的前兩天一直從早到晚跟著我寸步不離。

每天一大早就跑到我家,然後賴到深夜才回家,我做什麽他都在一邊看著,我走到哪就跟著到哪,哪怕我隻是去院子裏收下衣服,或是去

門口拿下信。

這個家夥還要一直念叨仁美啊,你過完新年就回來好不好。我嘴裏說著哎呀就兩個星期嘛,我就回來啦。心裏卻因為三井這種行為感到被需要,被依賴,開心的不得了,幸福有多簡單。

東京一如既往的繁華喧囂,人潮湧動,回到家中,聖誕樹已經擺在一樓大廳了,有紗正在往上放一些小的裝飾玩意.。我在心中冷冷的哼了一聲。

“父親和梨乃呢?”我問道。

“哦,你父親自己陪秀吉去理發了,梨乃在房間裏。”有紗瞄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接著繼續忙她的裝飾。

想炫耀父親對秀吉的寵愛嗎?無聊。我繞過她,徑直上樓走進梨乃的房間。

“姐姐,你回來啦!”看到我回來,梨乃高興的從**跳下來。

“嗯,給你從川崎帶的小玩意。”

“哇,好可愛的娃娃。”梨乃捧著走運不倒翁左看右看,很是喜歡。

“怎麽沒出去玩?”我扭了扭有點酸的腰,拿了個靠枕一屁股坐到**。

“大家都在忙呢,跟誰玩去。”梨乃笑著說。

梨乃的性子和急躁的我大不相同,她長相甜美,溫順乖巧,心地尤其善良,說起話來也總是柔柔的,讓人聽到就產生一股要照顧她保護她的欲望。

“咦,戒指,你不是從來都不戴首飾的嗎?”梨乃拉著我的手看著:“男朋友送的吧?”這小丫頭聰明的不得了,總是憑著一些零碎的線索,片段就能了解整個事情是如何的。還好我也沒打算瞞著她。

“恩,是啊,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

“真的喔,你才去了川崎三個月就交到男朋友了,什麽樣的,有照片沒?”

我從包裏找出校園祭那天裏美給全班拍的合影遞給梨乃。

“哇,很高很帥耶,姐姐你好厲害。”梨乃看著照片眼都不眨一下的驚呼。

我得意的在一邊哈哈大笑:“羨慕吧,羨慕吧?”

“姐姐,你怎麽變的這麽幼稚,你在川崎怎麽啦?”被小自己兩歲的妹妹嘲笑幼稚,真讓人生氣啊。

“等你交了男朋友就知道啦。”我喜滋滋的拿回照片欣賞。

“我才不需要男朋友,我有喜歡的人。”梨乃脫口而出。

“喔?小梨乃長大啦,都有喜歡的人了,說來聽聽,什麽樣的。”我戲謔的摸摸梨乃的臉,我最喜歡逗梨乃了。

“討厭啦,姐姐,我不告訴你。”梨乃像趕蒼蠅般揮開我的手。

“姐妹之間怎麽能有秘密呢?”我換雙手捏住梨乃的臉:“快說呀”

“姐姐你真的好三八,人家不喜歡我,有什麽好說的。”

“什麽?我這麽可愛的妹妹,有誰會不喜歡?”我直起身大感不平。

“他有喜歡的人了。”梨乃幽幽的說道。

“啊,這樣啊。”

“不過我會一直等下去的,除非他們在一起。”梨乃堅定的說。

“傻妹妹,說這話說明你還小啦,等再過兩年你就會把這人忘記的。”我愛憐的摸摸梨乃的頭發安慰她。

梨乃轉頭看向一邊,輕歎了口氣。似乎在說,你不會了解的。

離晚飯的時間還早,我並不想出去被吵鬧,換了身衣服,來到頂樓專為我設的空手道練習房,一招一式的開始練習了起來。

“力道不夠,出手不夠迅速。”門邊突然有人說話,健一微笑著走了進來:“說你回來了,房間沒人,就知道你在這裏。”

“那正好,陪我練習吧,我好久沒練了。”我伸出手,手指並攏朝裏彎了彎,挑釁著。

健一笑著過來,出手迅速的一下子就把我摔倒在地上了:“三腳貓的功夫,還學人挑釁。”

我躺在地上耍賴:“那隻能說明我拜了個糟糕的師傅。”

健一伸出手把我拉起來:“什麽好師傅也教不會一個笨學生。下樓換衣服準備吃飯吧,叔叔已經帶秀吉回來了。”

他口中的叔叔便是我的父親了。健一姓佐藤,長我四歲,原是我的母親遠親那邊的孩子,因為父親去世早,家裏窮的沒法活,很小就被送到東京來,跟著我母親幫忙打理事情。他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被我母親當成兒子般撫養。後來母親去世了,那時我和梨乃都還小,他高中畢業,於是就接管了母親負責的事物,也同時擔負起相當於管家的職責,未再繼續上大學。

雖說是遠親,健一越長大,那張臉也越來越像我母親,他待我是極好的,我卻從來沒喊過他一聲哥。隻是健一健一的叫著,從小到大,那麽隨意,大家都習慣了,他也習慣了。

父親見到我回家很是高興,拉著我問長問短,我和梨乃圍在父親的周圍說說笑笑,看起來,真的挺像幸福的一家人。

有紗走過來,溫柔的說:“可以開飯了。都來吃飯吧。”

在父親麵前,有紗永遠是溫柔體貼的好妻子好母親。

“仁美,你多吃一點,我知道你今天回來,特意請三山浦的大師傅親自做的河豚。很新鮮呢。”有紗殷勤的對我說。

“我最喜歡吃河豚啦”秀吉在旁邊揮舞著小手高興的嚷嚷,剛剃的短短的頭發顯得臉圓圓的,很是可愛。

我笑著給秀吉夾了一塊魚片:“姐姐喜歡秀吉,讓秀吉先吃。”雖然有紗很虛偽,但是秀吉好歹是自己同父的親弟弟。

健一和梨乃看著我,笑的各有含義。隻有父親看著一家子人團聚吃飯,發自內心的高興著。

“你去了川崎,好像成熟了一些,看來獨自生活很鍛煉人啊。”晚上,我在房間裏,看著照片在想三井做什麽,健一走進來坐在我旁邊,點燃一根煙“什麽照片,我瞧瞧。”健一拿著照片的功夫,我把健一的煙拿過來叼在嘴裏抽上了。

“說你一百遍都改不了你這幅流氓習氣,女孩子抽煙像話嗎?”健一皺著眉,將我嘴裏的煙搶回去。

“大流氓,小流氓。”我指指健一,又指指自己。大笑。

“剛剛還誇你,看來還是沒變。”健一笑著搖搖頭:“照片裏看起來倒挺淑女。”

“這是我男朋友。”我指著照片上站在我旁邊的三井:“帥吧?”

“男朋友?你才去多久。帥什麽,這麽長頭發。”健一端詳著照片不屑一顧的說。

“哼。”我不高興的奪回照片。

“明晚我很忙,不在家,來和你說一聲的。”健一吐了口煙。

“哦,知道了。”我低著頭說。每年過年過節正是生意忙的時候,健一也要到各個場子去巡查,聖誕夜總是不能在家過。

在川崎養成早起的習慣,讓我一早就醒了,睜著眼發了半天呆,今天看不到三井了,往後兩個星期也看不到,心情有點低落,這個家夥現在應該在睡懶覺吧。我換了身衣服,決定去頂樓練習空手道發泄掉多餘的精力和情緒。

我是黑帶二段,但健一總說我出手很飄忽,力道不夠,速度也不夠,根本還沒有達到黑帶二段的水準,到底是女孩子。我很不服氣,再者那天挨了岩崎一腳讓我耿耿於懷,我就這麽差勁嗎,連一個街頭小痞子都能隨意欺負我,我還能有什麽作用?懷著這樣的心情,我一招一式認真練習著。

“練空手道隻是為了讓你強身健體,你一臉殺氣幹什麽?”健一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冒出來:“吃過飯先跟我去一趟畫廊。”

“今天畫廊還開張嗎?”我擦著汗問他。

“去了就知道了。”

車開到六本木,在一家畫廊門口停下,我看著關閉的門,掛著停止營業的牌子,有點詫異。

他拿出鑰匙打開側麵的小門,讓我進去,隨後便關了門:“坐吧,知道你要回來,前天徹底打掃過。”說話倒了一杯熱茶給我,見我瞧著茶,又說:“少喝些茶沒關係,暖暖身,不喝咖啡便可以了。”

我輕啜了一口茶,有些燙,於是端著茶暖著手,在畫廊裏慢慢走著,瞧瞧有哪些新畫出來。這個畫廊是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耗在這裏。

畫廊一樓的牆壁采取了漸變色的裝修,從進門的白色,到淺藍,到藍色,從冷色調逐漸過渡到暖色調,最後一個顏色通往二樓的樓梯,是鮮豔的大紅,像烈火般熱情的燃燒,我記得上麵掛著一副永遠不變的畫,提香的《天上的愛與人間的愛》。我第N次看著這副畫法豪放又透露出閑情寧靜的作品,突然理解了一點點。

二樓風格簡約,一半的空間掛著各個新進青年畫家的畫作,也夾雜著有大學生的畫作。客人的口味總是不同,有人愛慕虛榮,有人買了做投機,有人則純粹是欣賞,我喜歡那些因為欣賞而買畫的人,藝術的價值就在於高於世俗而又能從世俗中找到認可。

另一半空間是母親的畫室兼辦公室,我打開門走進去,畫架,顏料,沙發,桌子,一切都沒有變。

“我知道你不喜歡改變”建一說著走到角落拿出一個架子,掀掉上麵蓋著的布“我現在經常呆在這裏,就像你母親以前一樣。”他將架子遞給我,原來是一幅畫。

我驚詫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低頭看著這幅畫,圖畫上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有著天使的翅膀,卻長著惡魔的角,坐在花園裏,一手抓著金色的棍杖,另一手則撚著一朵野花放到唇邊親吻著:“這個....這個女孩子..?”

“沒錯,就是你啊,其實這幅畫是我後來在這個畫室發現的,是你母親未畫完的作品,當時她隻畫了一個輪廓,但我一瞧就是你。我花了幾年時間,現在完成了,送給你。聖誕快樂”健一愛憐的揉揉我的頭。

我坐下來,仔細的看著這幅畫,用手輕輕的在上麵摩挲著,心中十分感動,媽媽,健一,唉。

健一坐在一邊瞧著我,微笑著,並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