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給父親打了電話請他們來參加我在新學校的第一次文化祭,可是就在文化祭的前一天晚上,父親卻打電話告知我他們來不了,因為有紗病了,不太方便出門。梨乃偷偷打電話告訴我,有紗根本就沒病,就是不想來。我沒說什麽,隻是讓梨乃好好照顧自己,就掛了。

早尾有紗是我和梨乃的繼母,五年前我母親去世後她嫁給了我的父親,原本我和梨乃有個大哥,很小的時候因病夭折了,父親十分傷心,每年都要為這個沒能長大的大哥祭祀。有紗嫁過來不久,生下了小弟弟秀吉,那時候父親已近四十,說也奇了,秀吉和大哥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因此父親總認為是大哥投胎回來了,對有紗多有謙讓和寵愛。

我並沒有很失望,我習慣了川崎,並發自內心的喜歡這裏,這裏是我母親的家鄉,也是我的家鄉,東京雖然離這很近,但在我的心裏已經越來越遠。不知道人是因為快樂而忽視所以越冷漠,還是僅僅因為冷漠而越冷漠,總之我除了擔心最親的家人外,東京讓我了無牽掛,不過是一個繁華吵鬧的地方罷了。如果沒有父親和梨乃,也許當我某一天路過東京,也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文化祭的早上,岩田大叔帶著太太來接我去學校,說真的,我自己倒還真不知道怎麽穿,這套和服是我母親留下的,寶藍色的底色,橘色的領邊,衣服上麵繡著一些淺紫色白邊,淺藍色白邊以及淺粉色的大小不一的**。看起來很典雅,又不失含蓄。岩田大叔的太太幫我穿好和服,看著我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圈,樂嗬嗬的拍著手說:“哎呀呀,看看,這是哪一家的小姐,這麽漂亮。”我看著鏡子裏眉清目秀,麵若桃花般燦爛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岩田大叔載著我去學校,一路上我按捺著雀躍無比,仿似要跳出來直接飛到學校的心。

開到學校的鄰近的那條街,已經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決定就在這裏下車,走去學校。

拎著小包,邁著小碎步,擠在歡樂的人群中,朝學校邁進,盡管一再提醒自己要淑女,可是穿著新衣服的我,嘴巴咧開著根本就合不攏呀。

“仁美,仁美呀,這裏,我在這裏。”

我四處找尋了一番,才發現真澄在人堆裏努力朝我擠來。我看到她穿著簡單的T恤感到很驚奇:“怎麽,你COSPLAY的角色是學生?這倒真省事了。”來川崎這麽久,漸漸放鬆心情的我也學會了像她們一般逗樂子。

“哎呀,什麽呀,你看我這一大包的,是為了換裝方便嘛。”拎著那麽一大包東西,真澄的額頭上有閃閃點點細碎的汗滴:“啊,仁美啊,你今天穿著和服真漂亮啊,和平常簡直換了個人。”真澄瞪大眼睛大聲的說:“老天保佑你今天找到個帥哥吧!”

“去,我穿這個是為了表演,又不是為了找帥哥。”我用扇子拍了一下她的頭。

“哼,難道你不知道校園文化祭是產生戀情的好機會嗎?哎可憐我哎,COSPLAY了哪個帥哥還看我啊。”

“那可不會啊,會有很多很多人看你喲。”

“對,會有很多人看我…….的造型嘛!”

“哈哈哈哈”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走進學校。

到了學校,真澄就奔赴社團換裝去了,禮堂的表演下午才開始,於是我去真澄的COSPLAY秀鼓勵以及嘲笑了一番,大概裏美的流動性太大,始終沒有看到,我隻好自己四處逛逛,看看各個班級和社團的展示,品嚐一下各式食品,不到一會,我的肚子已經被小丸子,鍋貼,炒麵塞的飽飽的。

兩個男生急急忙忙從我身邊擦身而過,一邊說道,籃球賽已經開始了,快點走快點走。

我也迅速轉身,邁著小步子小跑過去,和服緊緊地裹在身上,跑到一半已經氣喘籲籲,冒了一身汗,隻好順著樹蔭朝球場方向慢慢挪動過去。快靠近的時候,就已經聽見歡聲雷動,籃球場被人圍的水泄不通。我正張望著從哪裏可以擠進去,卻發現樹蔭下的長頭發,熟悉的身影。

三井壽穿著一件灰色的T恤,黑色的運動外套,背靠在樹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麵朝著籃球場的方向,他那個位置,按理是看不見球場上的情況的。但是他依然在那裏站著。周圍的人群都興奮不已,想必球賽一定很精彩,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隻看到他的側麵,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散發出來,讓我也莫名的憂傷起來。

我悄悄的走近他,站在離他不遠的斜後側,他看著球場,我看著他。站在畫麵外,好像我的世界隻剩下這個球場和他,而我隻聽到籃球聲和他的呼吸聲。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內心的不平靜,帶著一絲絕望。讓我震驚。

“仁美!”在此刻聽來如此尖銳的喊聲同時驚醒了我和三井壽。他十分驚詫的看到我在後麵,於是我隻得拉著奇裝異服的真澄趕緊走開。

“我找到裏美了,她在教學樓前等我們一起吃午飯。”真澄一頭大汗,看來衣服太厚重。我死活沒看出來她到底裝扮的是誰,也不敢問。但聽到午飯這兩個字,我想吐了。

下午禮堂的表演開始了,裏美帶著我著急的去球場找宮城,沒有預料到鄰校籃球部的人來要求加賽。時間頓時衝突了。我拿著宮城的吉他回到禮堂,試圖自己彈奏,但是我沒練習過,根本彈不對,裏美著急的說:“這可怎麽辦,馬上就該你了。”

我歎了口氣,把吉他交給裏美:“沒辦法,我清唱吧。本來吉他的節奏就輕,沒有也應該沒有關係。重在參與了。”

當我站在舞台上,麵對下麵黑壓壓的人群時,卻慌了,心撲通撲通的跳,深呼吸了一口氣,鎮定了幾秒鍾之後,我帶著顫音對著話筒說:“由於我的吉他手臨時要參加活動,所以…..”話還沒說完,看到三井拿著吉他上來了,他脫掉了黑色的外套,隻穿著灰色的T恤,頭發全部束在了腦後紮成馬尾,顯得格外清秀俊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後,抬頭衝著我微微的一笑,淡定的說:“OK,開始吧,我來伴奏,沒問題。”裏美在場邊高高舉著手衝我揚著大拇指為我加油。

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勇氣都回來了,對著話筒說:“請欣賞,我為大家帶來的岡本真夜的tomorrow。”

我幾乎是帶著歡快的心情開始唱著這一首略帶憂傷的歌

岡本真夜tomorrow

隻以淚滴的數目便能變得更強

就如瀝青地上盛放的花一樣

不用對著見到的事物發抖

因為明天總會為著你而來臨

突然的說想見麵

半夜之時[找我]有甚麼事發生了

縱使在說著令人費解的笑話也好

那笑容卻是悲傷的

在高樓之上,被明月照著

把心中擁抱著的想法或是

自尊全都拋棄掉吧

因為這樣便能出現好的事

雖然發生的事多的

就連季節也被遺忘掉

隻要二人一起同行

便已能感到那愛念

雖然是倚賴著也好,有些時候

請你放下那稱之為夢想的包袱吧

因我們是在交往著,所以對著我哭泣也成啊

請不要逞強吧

因為明天總會為著你而來臨

我唱的十分投入,漸漸的將自己的感情融入,便開始有所期待,我看著身邊的三井壽,他閉著眼睛專注的彈著吉他,我因抑製不下激動的心聲音又開始有點顫抖,他察覺到,睜開眼看著我,每一次,他看我的眼神都是那麽溫和,每一次,都好像將我整個人都包圍住,每一次,都讓我迷失的更深一步。我看不到台下的人,我聽不到台下的聲音,我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我似乎隻是在將心底的感情向外傾倒出,那麽自然和順理成章。

一曲完畢,台下歡呼雷動,三井壽大大方方的牽起我的手朝台下鞠了個躬,然後領著我下台了,至此我幾乎感覺都踩在雲上,軟綿綿的,思維也很混亂。

直到裏美撲上來激動的尖叫:“太棒了太棒了,你們倆在台上看起來簡直太漂亮了,太般配了。三井壽,你還有這一手,太厲害了。幸虧你救了我們仁美。”

我已經感到我的臉紅的不像樣子,結結巴巴的說:“謝,謝謝你。”

走出門口,宮城穿著球衣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怎麽樣怎麽樣,啊,已經表演完了嗎?對不起對不起,學姐,真的十分對不起。”宮城一臉愧疚的道歉。

三井冷冷的將吉他遞給宮城,說:“答應女人的事情,就要做到。”

宮城冷不丁被刺了一下,也生氣了:“關你什麽事”又轉頭對我說:“學姐,真的很抱歉,臨時加賽,我實在走不開,一結束,我就趕緊跑來了,沒想到你已經唱完了。”

三井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籃球”便轉身走開了。

我趕緊打圓場說:“沒關係,千萬別放在心上,剛才有三井壽救場了,沒事的,隻是你練了那麽久結果沒能表演上,好可惜的,浪費了你那麽多時間。”

宮城哈哈大笑:“那有什麽,我純粹是想幫學姐一個忙,要說喜歡,隻要能打籃球就行啦。”

不遠處,聽到籃球兩個字,三井壽的腳步一頓,又繼續走了。

我想追上去道聲謝,卻被聞風而來的真澄抓住了,裏美迫不及待繪聲繪色的向真澄轉播剛才的情景,真是一秒的場麵一個表情都沒落下,聽的真澄是眉開眼笑,不斷的衝我飛眼。

我暗叫一聲不妙,知道這下可糟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