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十五章 舊怨新怨

花響聲中,趙發書記從泳池中爬了上來,旁邊的工作來為他披上一塊白浴巾,趙發書記一邊擦臉上細密的水珠一邊微笑走過來,坐到了唐逸身邊,指了指蔚藍的泳池和幾名正在泳池中翻江倒海的省委常委,問唐逸:“怎麽不下水試一試,怕我們這些老人嫉妒麽?”

唐逸笑道:“我不大會遊水。”

這裏是西山別墅的遊泳館,明天八月份的省委常委會議將在西山別墅召開,這次的常委會議有多麽重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天下午,趙發書記就將常委們約來了西山別墅,進行會議前的放鬆,實際上是挨個和常委們談話,聽取常委們的意見,同時也闡述他的意見。

趙發書記很喜歡遊泳,唐逸卻沒有下水,穿著套休閑裝的唐逸一直在默默咬著吸管,琢磨前天晚上姚小紅和自己說過的一些話。

到趙發書記走過來,唐逸這才拋去雜緒,看了看趙發書記尚算健壯的身體,唐逸笑道:“趙發書記,有時間我要學學你的養生之道。”

趙發書記笑道:“生先養神,神靜則身正。”

唐逸微微一笑,“說起來容易,:到趙發書記這樣萬事不瑩於懷可就難嘍。”

趙發書笑笑,拿起茶幾上的軟中華,點一顆,愜意的深深吸了一口,這才轉頭對唐逸道:“省長,徐立民同誌進省政府黨組,我還是比較讚成的,也會在會上有個態度。”

趙發書記麵色淡然,眼神平和,就好像同唐逸嘮家常。

但唐逸知道,次常委會,不但自己,趙發書記同樣承擔了很大的壓力,數天前的書記碰頭會根本就沒能將這次常委會的基調打好,如果常委會開成一團糟對趙發書記的威望以及中央高層的信任都是一個大的打擊,而這些天趙發書記可能和常委們談話的效果也不大好,最起碼有他預期中好,所以看情形今晚他是想和自己徹底的談一次,將常委會需要解決的問題都談透,達成一個兩人都能接受的共識。

趙發書記拋出了同意徐民進省政府黨組地橄欖枝。唐逸點點頭。沒有吱聲。趙發書記自然是希望自己在雲岡班子地問題上也退一退。

在組織部新拿出地雲:班子人員名單中。暫時出了問題被省紀委立案調查地副書記提名人選劉承以及常務副市長留任人選王濤自然都撤了下去。副書記改提名原安東市發改委主任姚文常務副市長提名原雲岡市副市長彭東平。另外提名一位省委辦公廳副廳級巡視員為雲岡市副市長。

雖然這份名單還是基本體現了趙迪和趙偉民地意誌。但不但又加進了一名安東係幹部。更將這名安東係幹部委以專職副書記之職。而且常務副市長也改為唐逸提名地人選。變相接替王濤地也是省委辦公廳地一名老成持重地副巡視員沒有鮮明地組織部色彩。對於新任市長童~來說。新地雲岡班子地環境已經大大得到了改善。

顯然這份名單是趙迪和趙偉民在趙發書記重壓下勉強同意地。畢竟在新地雲岡常委班子名單裏。專職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這樣地要害位置全部讓了出來果不是趙發書記地壓力。趙迪怕是不會這麽快妥協。他現在可是準備在延慶唱一出好戲呢。

唐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笑著對趙發書記道:“趙書記。雲岡新班子地人員還有一點不同意見。”

“哦?”趙發書記深深看了唐逸一眼。說道:“我洗耳恭聽。”

唐逸笑道:“是這樣關於副市長提名,我認為洪振同誌去雲岡有些不合適,倒不是說他年紀大,新班子也需要有經驗的老同誌調和,主要還是洪振同誌一直在機關,快退休的年紀,再下去奔波於理不合。”

趙發書記麵無表情的問:“那你肯定有合適的人選了?”

唐逸笑道:“有,就是延山的市委書記丁瑞國,這個同誌勇於開拓,點子也多,進新班子我看大有可為。

趙發書記微微一怔,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微微點頭,“丁瑞國,我也知道他。”

延山市是延慶市第一大縣(市),這些年地方強縣(市)進入上級黨委常委班子的例子越來越多,王濤在延山任上時就差一點進入延慶市委常委班子,但到了現在,丁瑞國卻仍然不過是高配的副廳級幹部,並沒能進入延慶市委常委班子,概因程建軍一直反對的緣故。

現在唐逸提出將丁瑞國調去雲岡市任常委副市長,自然是一種晉升,更顯得唐逸不但在雲岡班子的構成上退了退,更在丁瑞國的問題上也退了退。因為韓國商人事件,丁瑞國現在處境很艱難,他給趙迪寫的信也被趙迪反映到了趙發書記麵前,趙迪自是要保護丁瑞國,趙發書記也隱隱知道趙迪在背後找人查程建軍,在事情還未激化之時,唐逸主動提出調升丁瑞國,自是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趙發書記又微笑點了顆煙,將煙盒遞給唐逸,唐逸擺手,趙發書記將煙盒放在茶幾上,說道:“唐逸啊,咱們意見一致了,集體研究時就好統一思想,咱們意見不一致,集體研究起來情況就會很複雜。”

唐逸笑著點點頭,沒接聲,趙發書記不是寬厚長者,是比較老式、帶有些許封建思想的老一輩高官人物,他需要和你研究的問題往往會跑來和你研究,和你取得一致意見,但他感覺不需要時,從來是家長作風、獨斷專行。但現在,可能趙發書記感覺束縛越來越多,是以才有感而發。

……

常委會開了一整天,通過了雲岡新班子八名常委的提名,通過了《遼東省關於進一步加強幹部隊伍建設的幾點意見》,在意見中,省委擬以延慶市為試點設立幹部財產申報製度,具體形式要等相關部門、專家討論後再研究具體的細節。

雖然僅僅是一個意向,但明確到了省委文件裏,不亞於一次九級地震,常委會後,省委省政府新聞辦的電話險些被媒體打爆

來省廳徐立民廳長進不進省政府黨組好像微東的幹部、甚至更高層,大概都在密切的注意著遼東新出台的這幾點《意見》。

夏蘭大酒店二號總統套房的會客室省公安廳廳長徐立民也正麵色凝重的聽著唐省長講這次的幹部財產申報製度,雖然隻是延慶作為試點甚至這個試點什麽時候能真正將幹部財產申報落實下來也遙遙無期,但畢竟,這是個開始。

唐逸微笑放下茶杯,說:“趙發書記的意見,隻要是行政幹部,從副科到正廳一步到位。我覺得,還是要慎重,要一步步來好開始在某個係統內進行試驗,慢慢完善,等能夠真正有效監督了,再慢慢推廣,一步到位,怕是什麽千奇百怪的狀況都會出現。”

劉飛哈哈一笑“老徐說趙書記好大喜功,我看說到點子上了。”

徐立民不禁有些尷尬,畢竟和劉飛私下念叨是一回事,當著唐省長講出來可就是另一碼事了。

唐逸就擺擺手,色很嚴肅“怎麽能用好大喜功?我對趙發書記的意見是完全讚同的,但我這個人膽子小,顧慮多事情瞻前顧後的,拉一拉趙發書記的後腿也沒辦法。”

見唐逸臉色鄭重劉飛笑了聲,不敢再說下去。

徐立民由得有些窘逸笑著轉向他,說:“劉飛這個人我知道,紀檢幹部的另類,我們不理他。”

徐立民這才心安,忙笑著遞給了唐逸顆煙。

劉飛是昨天上來到春城的,住進了夏蘭大酒店,今晚更約了唐逸和徐立民一起吃飯,散了酒宴,三人又回到劉飛的房間解酒聊天。

徐立民今天喝了有半斤,但他酒量驚人,半斤酒根本就影響不到他,劉飛和唐逸也都是適可而止,大家都沒有多喝。

徐立民五十出頭,唐逸督查室的時候隻是聽說過他的名字,那時候徐立民已經是春城市公安局長,十幾年後,徐立民前進了一步,唐逸卻走到了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走不到的巔峰。

當初就聽兒子提起過唐逸的徐立民自是感慨萬千。

劉飛笑嗬嗬問徐立民:“老徐,小軍呢,好久沒見這小子了,挺想他的。”

徐立民提起兒子就搖搖頭,“在寧邊局呢!小兔崽子就是不爭氣,劉飛啊,你回頭說說他,他聽你的。”顯然這個兒子頗令他傷腦筋。

劉飛笑道:“徐軍比我強,是你看不到他的優點。”

正說話呢,唐逸的手機震動起來,拿出來看了看號,唐逸微微一愕,是米雪,雖然她拿到了自己的號,但從來沒主動來過電話,尤其是今天已經很晚了。

剛剛接通,米雪就惶急的道:“唐,唐省長,你,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聲音中竟然有些惶恐。

唐逸詫異道:“怎麽了?”除了在自己身邊遇險的那次,還從來沒見她失態過。

“嘀”汽車長鳴的聲音,米雪驚叫一聲,唐逸心就是一沉,大聲叫道:“你沒事吧?”一場賓主,如果米雪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那唐逸怕這輩子都不得安寧。

“米雪?”唐逸剛又喊了一聲,那邊米雪嬌喘著說:“沒,沒事,我,我打車呢,我現在去夏蘭大酒店,我,我見麵再和你說。”

哭笑不得,唐逸更有些鬱悶,也懶得問她為什麽在春城,總之這個米雪也是那麽不招人待見,想了想就道:“我就在夏蘭大酒店,來2號總統房吧。”

隨即掛了電話,對劉飛和徐立民道:“一個朋友,看起來精明,實際上稀裏糊塗的,又不知道惹了什麽麻煩。”

徐立民和劉飛都點頭。

徐立民看看表,就站了起來,笑著道:“老婆孩子熱炕頭,家裏人等著呢。”

唐逸微微點頭,劉飛就送徐立民出房,很親熱的和徐立民在門口說了好一會兒話。

唐逸則丟給一直安靜坐在角落的胡小秋一顆煙,說:“嫂子回魯東了?”

前兩天,胡夫人想念小秋來看他,自也帶來了關荷,唐逸特意批了胡小秋幾天假。今天上午胡夫人走了小秋馬上就和小譚調了班,唐逸想也知道這小子有話和自己說,但今天一直又沒什麽時間和他談。

果然胡小秋臉就有些紅,看了看還在門外和徐立民磨嘰的劉飛壓低聲音說:“我想把嫂子調春城來,哥,你能幫幫我不?最好,最好別讓她知道是我的主意。”

唐逸莞爾一笑:“這聲哥叫出來,我還能不幫你辦?拍馬屁的水平見長!”

胡小秋卻是搖搖頭。唐逸就笑,拍了拍他肩膀,說:“我明白,我明白。”

想了想逸就道:“要不這樣吧,回頭我找人和關荷聊聊,調來春城這件事啊,得她自己和胡伯伯說,小秋,將來你們真有希望走一起樣我也好說話,如果現在我和胡伯伯說把你嫂子調過來,將來我的話就沒信服力,懂嗎?”

唐逸是很少長篇累牘和人解釋,也從來沒這麽嗦過胡小秋心裏暖暖的,說:“哥,我明白。”頓了下疑的道:“那您找誰和她說?”

“我來吧,說什麽?和誰說?”劉飛突然從後麵冒了出來胡小秋翻個白眼,也不理他小秋自己就覺得自己夠吊兒郎當了,但和劉飛一比較,還真是小巫見大巫,沒見過中紀委的幹部有劉飛這種作派的。

劉飛卻是笑嗬嗬坐到了胡小秋身邊,嘿嘿笑道:“我剛剛聽有人說嫂子什麽呢?”

“去!”胡小秋瞪起了眼睛,兩人見沒幾次麵,卻是臭味相投,相處的極為隨便。

劉飛哈哈一笑,“得,不拿你純真的感情開涮!”坐到一邊,自顧拿起茶杯喝茶。

唐逸微笑對胡小秋道:“這事啊,我準備交給蘭姐,回頭我把關荷電話給她,放心,我保證她能辦的妥妥當當的。”

在胡小秋等等外人眼裏,蘭姐很多時候是位高貴大方的嫵媚麗人,是以胡小秋倒沒像唐逸想象

撓頭,隻是笑道:“那,哥,我聽你的好消息了。”

劉飛卻是突然對唐逸嘿嘿笑道:“喂,還記得田衛兵那個小情人嗎?現在她早回春城了,還開酒吧呢,怎麽樣,有時間去她那兒喝杯酒?”

唐逸擺擺手,倒是想起了前不久田朝明來看自己時老淚縱橫的請求自己幫田衛兵一把的情景。雖然看著田朝明這位昔日的老領導衰老的模樣很有些不是滋味,但唐逸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心腸越來越硬,敷衍了田朝明幾句,在田朝明告辭時塞給了他一張五萬元的銀行卡,卻被田朝明不冷不淡的拒絕了。唐逸倒也沒覺得過意不去,自己能幫的就這些,要幫田衛兵減刑,自己實在做不到。

其實田衛兵隻不過判了十年,和他身上背負的罪孽比起來,判的已經很輕了,隻是某些環節有人施壓,一直未獲得減刑。

想起田家父子唐逸輕輕歎口氣,點上了胡小秋送上的香煙。

米雪姍姍而來,白的臉蛋,嬌俏的小耳朵,粉白的一段脖頸上掛著一條細細的彩金項鏈,修剪的極為齊整的稍稍蓬鬆的精致發型,勾勒的小女人更加嫵媚高貴。

但她臉色有些不好看,俏臉怒,別有一番風情,跟在胡小秋身後進了會客室,就氣呼呼的道:“人大代表是黑社會老大,還怎麽叫人做生意!”

噔噔噔,色細高跟到了唐逸麵前,氣憤的道:“省長,你要給我做主啊!你們遼東的投資環境太惡劣了吧?”

唐逸皺了下眉頭,指了指麵前的沙發,:“坐吧。”

米雪老實不氣的坐下,就看了看房間內的劉兵和胡小秋。唐逸道:“沒事,說你的事兒吧。

”順手幫米雪倒了杯茶給遞了過去。米雪大半夜的來求救,以她的性格,定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難題。

米雪接過茶杯怔了一,她確實遇到了難題,但遠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氣憤,畢竟她的公司都是貸款操作,就算垮了也不是賠自己的錢,而且她對商業運作也不像以前那麽熱衷,表現的氣憤,隻是無聊來騷擾唐逸不想唐逸順手送來熱噴噴的一杯茶,倒是令米雪頗有些受寵若驚,心裏又有些暖暖的。

輕輕抿了口茶雪說道:“唐逸,你知道遼北有個叫李財的人吧?這人生意和我有些糾紛,前幾天,他突然把我發到遼北的貨都給扣下了,而且揚言要廢了我,我是好不容易才從遼北跑回來的,我現在,最怕他找幾卡車人去星海那個遊艇俱樂部搗亂,沒敢回安東直接來了春城找你。”其實說到這兒米雪就有些心虛,畢竟唐逸和自己一點關係也無,遇到什麽事就跑來找唐逸,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人情牌總有用完的一天,就是不知道唐逸的耐心到什麽時候會結束。

聽到“李財”這個名字胡小秋一下就坐直了,見唐逸看過來,臉上就有些慚愧,這件事一直沒辦好,本來胡小秋就覺得挺窩火想到李財又惹了唐哥的朋友,胡小秋可真是火大了,但有客人在哥又沒問,胡小秋也不好說什麽。

唐逸卻是問米雪“你說他是人大代表?哪一級人大代表?”

米雪說道:“遼北的,省一級。”

唐逸就皺起了眉頭來米雪的貨物被扣,從李財的重重作風來看他也確實是個黑老大,直接通知省廳去將人拘來就是,但偏偏李財又是省人大代表,倒是有些麻煩了。

按照《人大代表法》規定,縣級以上的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非經本級人民代表大會主席團許可,在本級人民代表大會閉會期間,非經本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許可,不受逮捕或者刑事審判。隻有現行犯(當場被抓)才可以拘留之後再向該級人大常委會報告,而且必須立即報告。

也就是說,按照法定手續走,現在想將李財拘來遼東,就要獲得遼北人大常委會許可。

人大代表的刑事豁免權本來是為了保護人大代表的安全,給他們創造最好的環境代表民意,但某些情況下,竟然成了一些敗類的保護傘,隻能說,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了。

劉飛顯然也明白其中的難處,笑笑道:“遼北,我認識幾個朋友。”

唐逸擺擺手,笑道:“這小子,根基不淺呢。”

胡小秋語氣堅定的道:“哥,你就別管了,這事兒我去辦,一定辦的妥妥貼貼。”

唐逸微微點頭,看了看表,就對米雪道:“這幾天住夏蘭吧,有事就給我打電話。”米雪乖乖答應一聲,本來挺無聊想和唐逸再聊幾句,但看情形,唐逸肯定有事要辦,就起身告辭,臨走前唐逸問了句“有錢沒?”,倒是令米雪又一陣心暖。

在送唐逸回常委院的奧迪上,胡小秋抿著嘴一句話不說,隻管悶頭開車,顯然心裏憋了一團火。

唐逸笑著拍拍他肩膀,說:“放鬆點,你呀,我估計一會兒劉飛鐵定給你打電話,你們倆別亂折騰,別太過火。”

對胡小秋和劉飛唐逸其實是很信任的,但就怕胡小秋覺得憋氣,混勁又上來,可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不過劉飛喜歡湊熱鬧,有他看著,估計不會出什麽問題。

在富麗堂皇的別墅前下車,進客廳時唐逸才猛的想起,那邊還有一個混世魔王肖強,那小子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劉飛、胡小秋和肖強三個大俠湊一起,別說在遼北,就算在京城,估計天都敢捅個窟窿。

唐逸本想給劉飛打個電話去叮囑幾句,幾個人中,劉飛其實最有心計,但猶豫了一下,這個電話終究沒有去打,而是去了書房,和夫人寶寶們聊天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