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五章 唐省長

逸談到春城機械廠的問題時,重點講了講國內目前人進入矛盾凸顯期,軍工企業在機製體製的改革和關閉破產工作的實施過程中,涉及到職工切身利益的問題會越來越多。像離退休職工待遇問題,企業辦社會分離人員,廠辦大集體等問題,多種矛盾交織在一起,軍工維護穩定的任務十分艱巨和繁重。

唐逸希望機械廠領導班子能充分發揮黨團及工會組織的作用,加大工作力度,做深入細致思想政治工作,教育引導幹部職工正確認識改革發展的形勢,正確認識和對待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局部利益和整體利益,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關係,共同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局努力把矛盾化解在基層。

唐逸最後道:“這不是老生常談,我們過去講工會組織,講工人階級,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工會組織的作用反而落在了西方社會的後麵,這個現象是不正常的,最近中央下發的一係列文件也說明,完善各級工會組織,讓各級工會組織真正發揮黨與職工群眾血肉聯係的橋梁紐帶作用,成為我們黨和政府的重要社會支柱,這是一個堅定不移的大方向,我們的軍工企業、國有企業更要走在前列。”

“最後我堅信,困難隻是暫時的,我們遼東的軍工企業一定能走出困境,迎來燦爛的明天,我們遼東省委、政府一定竭盡所能,為駐遼軍工企業的發展創造最好的條件。”

唐逸講完,展覽室裏的幹部都開始熱烈的鼓掌,唐逸看了看身後偉大領袖和機械廠負責人親切握手的巨幅照片,輕輕點點頭,在那種艱苦條件下創辦起來的重工業,當初凝聚了多少人的希望和夢想?多少熱血青年為之奮鬥終生?如果就這麽輕易丟掉又怎麽麵對前人?

唐逸在幹部簇擁下走出展覽室,春城機械廠李廠長身邊擠過來一個年輕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李廠長皺了皺眉頭,隨即對唐逸微笑道:“省長,還有些時間,去科研所再看看?”

唐逸笑笑,看了看表,記得還有個會議呢,田野今天時間安排地可是有問題。

唐逸雖然沒說什麽,田野卻是怔了一下,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記錯,拿出筆記本又看了幾眼,行程安排裏沒有這項內容,在機械廠的視察應該結束了,田野可不想背黑鍋,正想說話,旁邊已經有幹部在田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田野想了想,就湊到唐逸身邊,低聲道:“省長,工廠外公路上聚集了大量村民,舉著標語說攔您的車告狀,聲稱所有的車輛他們都要過目檢查,對大型車輛一律放行,區局來了幹警處理呢!”

唐逸怔了一下,隨即道:“這裏是小楊村吧?”

田野點點頭。機械廠座落在春城遠郊小楊村地界。隨著城市擴張。遠郊變成了近郊。小楊村也劃歸春城市東水區。

唐逸就歎口氣。“小楊村。小楊村。”定然是那件事了。聽舒婕提起過。拖了兩年地一個案子。曾經在當地屬於熱點新聞。但現在正進行二審。沒想到矛盾激化到了這種程度。

唐逸回頭看了看身遭地隨行幹部。淡淡道:“聽說。有群眾堵了咱們地門。看來。有些問題需要解決啊。”

很平淡地話語。在場幹部心裏卻均是一顫。這位據說手段極為強硬地年輕省長。又要在春城動刀了?

……

金翠玲是朝鮮族人。長得很漂亮。一雙水汪汪地眼睛好像會說話。這位身段窈窕地美貌少*婦也是區委辦公樓裏一道靚麗地風景。

金翠玲是春城市東水區委政法委副書記、維穩辦主任,春城市是副省級城市,下轄各區行政級別為副廳級,金翠玲這個政法委副書記為副處,三十出頭的年紀,年輕貌美,事業有成,據說很有些家庭背景,這樣地條件在外人看來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不已。

但金翠玲最近卻很煩,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更希望大家看重的是她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將她當花瓶一樣擺在機關裏增色,但最近地新問題是,在她終於博得上級的注意後,她才知道還不如就在政法委裏混日子做她的花瓶。

想起區委書記楊忠那雙時常微微眯起的眼睛金翠玲就一陣惡寒,從頭到腳地汗毛好像都豎了起來,她是在進行督促維穩工作匯報時引起楊忠注意的,後來區委機關的一次舞會上,楊忠邀請她跳了一次舞,金翠玲清楚記得楊忠和自己握手時極為用力,更低聲說:“小金,以後有什麽事就來找我。”

從那以後,金翠玲時常被楊忠表揚,而楊忠也經常用各種借口要金翠玲出現在他麵前,甚至有一次接待上級領導的酒宴和舞會,楊忠點名要金翠玲等幾名女幹部出席,因為“女同誌比較會活躍氣氛”。

金翠玲知道楊忠的心思,但又沒有什麽辦法,隻能時刻警惕著,隻要自己不情願,以楊忠的身份自然不會胡來,對他地糾纏隻能虛與偽蛇了,但金翠玲也知道,楊忠的耐性在漸漸消失,想來再試探幾次後,如果自己“不懂事”,就要開始給自己苦頭吃了。

金翠玲想過寫信揭發楊忠,但楊忠地暗示是那麽隱晦,何況就算暗示的話,他也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金翠玲也想過和公公倒倒苦水,但公公年紀大了,金翠玲不想再刺激他。

想想和金成結婚嫁入金家時公公正是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很多人都傳他很快就會接任宣傳部長地位子進入省委常委班子,那時候金家可謂門庭若市,但婚後不久,公公就出了事,被調入了政協,雖然正廳級待遇不變,但和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位子比起來,實在是雲壤之別,尤其是公公是因為出現了一些問題被調入政協地,自從公公進入政協後,很快就沒有幹部再登金家的門,現在公公的權勢,怕是還不如有實權的科級幹部。

這些年公公一直沉默寡言,衰老的很快,現在還不到六十歲,已經老態龍鍾,誰都看得出這些年他是多麽辛苦

麽的煎熬。

將單位這些事和公公講,隻會增加公公地挫敗感,卻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想起這些金翠玲又輕輕歎口氣,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翻了幾頁,又合上,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在靜寂的辦公室顯得是那麽刺耳,金翠玲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快下班了,她最怕是楊忠打來電話帶她去應酬,楊忠那軟綿綿略微沙啞的聲音在金翠玲聽來就好像**期的毒蛇在地上爬行,令人不寒而栗。金翠玲很怕他,但又不知道怎麽擺脫他的糾纏。

刺耳的鈴聲仿佛永不停歇的響著,金翠玲終於伸出手,顫抖著接起了電話,她能感覺到,自己地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翠玲書記,怎麽現在才接電話!”話筒裏傳來略帶責備的男音,金翠玲卻長長籲了口氣,是區政法委書記李浩。

“快點帶上筆和筆記本來五樓接待室!”李浩語氣凝重,說完就掛了電話。

金翠玲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還是極快的帶了筆和筆記本出了辦公室,匆匆的上樓,卻見上上下下的幹部們各個神色嚴峻,迎麵下來地是最愛開玩笑的常務副區長鄧子傑,鄧子傑是個胖子,區委裏幹部都喜歡背地喊他“胖大媽”,他不但不以為杵,反而大咧咧在一次會議上提到幹工作就要有大媽精神,要做到事無巨細,要心細如發。

對鄧子傑,金翠玲是充滿好感的,以往鄧子傑見到金翠玲也總喜歡開玩笑叫她“未來地金局長”,但今天的鄧子傑卻是好像沒看到金翠玲,臉色凝重的快步下樓,鄧子傑的反常令金翠玲馬上意識到,出大事了!

五樓接待室門口,稀稀疏疏站了十幾名幹部,區委書記楊忠,區長林震廷臉色都是出奇地嚴肅,楊忠甚至看也沒看金翠玲一眼,金翠玲鬆口氣之餘又有些好奇,到底出什麽大事了?

走到政法委李浩書記跟前,金翠玲小聲說:“李書記……”

李浩用眼神製止了金翠玲下麵的話,向旁邊走開兩步,金翠玲跟過來,李浩才低聲道:“小楊村的村民堵了唐省長的車,楊書記他們剛處理完趕過來。”

金翠玲腦袋就嗡的一聲,李浩嘴唇動了動,又看了眼不遠處的楊書記和林區長,隨即就不再說下去。

楊村,金翠玲就知道為了什麽事了,那是兩年前發生在東水區集貿市場地一起流氓結夥尋釁滋事傷害致死人命案。死者是小楊村村民楊大和,當時他在集貿市場擺攤賣豬肉,不知道為什麽和市場上三名小流氓發生了衝突,有傳言說是三個小流氓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但未經證實。

其中,有一位小流氓指責楊大和用自行車碰了他,而楊大和則說沒有碰到他。結果,這位流氓便對楊大和拳打腳踢,並招呼另外二位同伴一起毆打楊大和,直至把這位身強力壯的壯漢從攤位打地滾到屋裏不能動彈才罷手。期間,楊大和的妻子跪在地上哀求這三位流氓住手,並說願意用自己地兩個金耳環賠償被撞的小流氓,三個流氓仍不停手。與此同時,一個路過地拄拐殘疾人隻是說了一句“怎麽能這樣把人往死裏打”的公道話,也被這三位暴徒打的奄奄一息。

當這三位小流氓施暴完畢揚長而去之後,楊大和的愛人才來到屋裏扶起自己的丈夫,準備喊人將他送往醫院救治。可是,這位遭到毒打的肉販卻沒有了呼吸,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後來,案件進入偵查和審判程序之後,由於死者的致死因由,被法醫鑒定為“是心髒病在外力的作用下突發而導致的猝死”,那施暴的三位歹徒自然是由東水區法院進行審判,而沒有移送春城市中級法院審判。其一審的判決結果是,第一被告判刑15年,第二被告判刑12年,第三被告判刑8年,三被告共同承擔受害人家屬民事損害賠償兩千元。

再後來,該案因為馬雲安領導的東水區檢察院提起抗訴,案件轉而由春城市中級法院接手進入二審程序。而中院不知出於何故,卻首先裁定案件中的刑事附帶民事部分判決結果維持原判,而準備對刑事部分另行作出從重的判決。

可是,東水區法院的法官們竟然在上個月,開著法院的警車前往小楊村宣布市中院所作出的民事裁定,並告知案件地刑事部分依然處於審理階段。結果,東水區法院的這一不智舉措,不僅沒有得到受害者家屬和村民們的理解,反而激起一場暴力抗法事件,其開去的警車玻璃被砸碎,輪胎被戳破放氣,差點法官也被打。

為此區政法委開了幾次會,並已經準備調集警力突擊這個製造暴力抗法事件的村莊,把為首鬧事的幾個村民予以逮捕繩之以法。

不想在這個當口,小楊村村民在楊大和父親楊業山組織下,拿著鋤頭、鐵等工具聚集在省道上,攔了唐省長的車,使得情況更加錯綜複雜,也知道是不是村民們得知了區局即將突擊抓捕的消息。

金翠玲心裏暗歎一聲,這些村民可真厲害,膽子也真大。

看著呆立地幹部,金翠玲也不知道大家在等什麽,但這時候也不好多問,也就跟著大夥兒一起站在接待室外,大家都不說話,就這樣站了一兩個小時,期間楊書記和林區長接了幾個電話,後來楊忠書記看了看表,說:“我看,大家還是都去吃點飯後,再來商量事情的善後問題吧。”

大家就都向外走,金翠玲跟在最後,一大幫人下了樓,金翠玲還沒出區委辦公樓,卻又哄的一聲,走在最前麵的區委領導全部折返了回來,大家又都快步上樓,進了接待室,且那些領導一個個都尋找接待室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金翠玲莫名感覺回到了小學時代,跟在李浩身邊,在一張沙發上坐下,好像緊張地情緒也被這些領導傳染,本來感覺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金翠玲也莫名的忐忑起來。

好一會兒後,接待室地門被推開,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名清清秀秀的年輕幹部,如果不是在電視上見過,金翠

不相信這個年輕人就是遼東地一省之長,會議室無聲,仿佛掉根針都能聽到。

跟在唐省長身後的是一大群人,其中,春城市市委書記鄒鴻、市長顧占東、春城市公安局長牛世偉、春城市法院副院長高寶泉,依次魚貫而入。

金翠玲想也知道楊書記等定然接了電話不許他們去接,看來唐省長對區委領導很不滿意。

金翠玲又看過去,唐省長沒有在接待室的主賓位落座,而是就著東水區委書記楊忠在一個角落座位的對角,看似很不經意地選了一個位子坐下,而把主賓席讓給了鄒鴻書記坐。

見到唐省長坐在了他對麵,楊忠大氣也不敢出,而唐逸的目光則逼視著三位坐在一起的東水區領導,區委書記楊忠、區長林震廷、常務副區長鄧子傑,眼光不停地在這三位領導地臉上掃過來,又掃過去,直到把這三位領導掃視的全把頭低下而不敢直視他地眼睛為止。

看到楊忠這條危險的毒蛇突然變成了溫順地小綿羊,金翠玲自然快意無比,但對“胖大媽”也可能遭受無妄之災又覺得不值。

接著,唐省長用他那風輕雲淡的京腔京韻開口說:“誰先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全場鴉雀無聲,好一會兒後,楊忠書記眼裏幾乎含著淚光,顫悠悠地說:“唐省長,我們區委、區政府沒做好工作,我要負主要責任,首先要向省市領導檢討。”

沒等他說完,唐省長擺擺手,“我不聽這個,也不想聽這個,你喜歡作檢討,以後有的是時間,我現在想聽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楊忠書記臉漲得通紅,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金翠玲幾乎笑出聲,這一刻,她真的覺得這位年輕的省長可愛極了,但接待室裏死一般的沉寂又告訴她,這位省長一點也不可愛,在場的幹部幾乎各個都喘不上氣來。

唐省長又繼續批評楊忠書記:“你們東水區是怎麽做工作的?前些日子,你這裏發生蒙麵搶劫大案,今天倒好,省長走路都不安全了!”

楊忠書記低著頭,也不敢接聲。

可能覺得過於嚴厲了,唐省長語氣慢慢放緩,“發生村民不理解不了解的矛盾,你這個區委書記應該主動站出來去做工作,要從根源上擺正態度,不要等矛盾激化了你再冒出來,如果這件事你一開始就出麵去解決問題,還會發生村民截訪的事嗎?”

楊忠可能覺得再這樣下去形勢不妙,硬著頭皮低聲分辨:“我承認我地工作確實沒有做到位,也沒有做到家。不過具體到這起案件而言,區委區政府一直是支持法院獨立辦案的。再說,我們也不好去幹預法院獨立辦案。”

金翠玲注意到,唐省長眼神馬上銳利起來,聲音很嚴厲:“什麽叫幹預法院獨立辦案?你作為區委書記,區裏出現了爭議很大的案子,你完全有責任也有權力,對案件的審訊進行監督,不管不問,就是司法獨立?如果出了冤案死了人,你這個區委書記也往法院院長身上一推了事?不該由你們區法院審判的案子你們為什麽攬下來?”

完這席話,唐省長環顧四周,問道:“誰是東水法院院長?”

沒有人應聲,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好像都刺耳起來,接待室裏越來越壓抑。

這時候,東水區檢察院檢察長馬雲安站了起來,接著唐省長的話題道:“這個案件一審判決下達之後,我們檢委會經過認真研究判決書,認為這個判決無論是刑事還是民事部分的判決,都是不適當地。為此,我們隨後提起了抗訴。據我們所知,春城市檢察院的領導們也完全支持我們的抗訴決定,其派出的二審出庭支持抗訴的檢察官,也堅信一審地不當判決會在二審得到糾正,”

聽完馬雲安檢察長的匯報,唐省長臉色漸漸緩和,點點頭,“你做的很對。”手勢向下壓了壓,示意馬雲安坐下。

接待室裏寂靜一片,終於,唐省長看了看表,回頭和鄒鴻、顧占東低語了幾句,隨即站起身,說:“我不等了,隻希望在場地同誌們能認認真真解決群眾麵對的問題。

大家全部齊唰唰站起來,目送唐省長離開。

顧市長送走唐省長後又回了接待室,他麵色極為嚴肅,“東水區法院院長呢?怎麽還沒到?”

剛剛送走唐省長,氣氛稍顯寬鬆的接待室馬上又死寂一片。

終於,祝學傑院長抱著一大摞厚厚的卷宗進了接待室,接待室裏幹部地目光全部投射在他身上,祝學傑一臉狐的坐下。

春城市法院副院長高寶泉便道:“現在請祝院長把發生在東水區集貿市場的那起傷害致死案的案情及其審理情況,認真地向市領導匯報一下。

祝學傑站起身,開始對案情闡述及其解釋為何要做出一審那樣的裁判的詳細匯報。他指出作為此案一審法院地院長,至少在刑事部分的判決上,對此案地首犯做了頂格的量刑處罰,因為,基層法院隻有判處罪犯有期徒刑15年地權限。至於更重的刑罰,得由二審法院作出。

聽取了祝院長地匯報後,顧占東市長皺眉道:“這個案件,死者一再提請對死因重新進行鑒定,你們為什麽不辦?是誰做主把案件放在你們區法院來判的?”

祝學傑院長不經意的瞥了楊忠一眼,沒有吱聲。

顧占東市長又道:“死者生前身強體健,扛著百多公斤的豬肉箭步如飛,就這樣死在幾個小流氓拳腳下,你叫人家父母怎麽相信自己的兒子是死於子虛烏有的心髒病?現在我假定你的法醫報告是科學的,可是,你們想過這個問題嗎:一個年逾80歲的老人,他肯定活不長久,但是,你去打死他看看,那是什麽性質的問題?所以,我的問題是,那位死者如果真如你們所說,心髒病確實是他致死的關鍵原因,可這三個流氓不毆打人家,他是不是會死在那個地方呢?”

再沒有人開口,接著,顧占東市長又道:“

思也不是要求你們法官去於法無據的判處這幾個小刑,而是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你們所做的案件判決要服人心,就不得不麵對死者的家屬和所有同死者有過交往的人。

大家都默默點頭,顧占東又看看手表,說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兒,從明天開始,市裏將會抽調力量對這個案件重新調查,死因,爭執原因全部重新調查。”

金翠玲注意到,顧市長很嚴厲的看了楊忠書記一眼,楊忠書記好似毫無察覺,他大概還沉浸在被唐省長批評地驚濤駭浪中。

臨行前顧市長一一同接待室內的幹部握手告別,當和金翠玲握手時或許是因為整個接待室隻有金翠玲一個人一直在做記錄,顧市長難得的露出一絲笑臉,和顏悅色道:“秘書同誌,辛苦了。”

金翠玲有些受寵若驚,忙說:“不辛苦,我的本職工作。”

李浩書記忙介紹道:“這是我們政法委金翠玲副書記。”

顧市長怔了一下,隨即就微笑道:“唐省長走的早,不然肯定見見你呢,你是向陽同誌的兒媳吧?”

金翠玲吃驚的點點頭。

顧市笑容更加親切起來,“昨天唐省長和我還一起去看向陽同誌來著,他提到了你,要唐省長多多照顧,你不知道?向陽同誌和唐省長在安東時可是老搭檔。”

回頭對身邊幹部笑道:“金家出人才啊!向陽同誌是老革命,小金同誌也孬,年紀輕輕就在政法委管一攤了?”

區委幹部們連連點頭,李浩就急忙誇了金翠玲幾句,說翠玲同誌工作認真、能力很強,是個好苗子。

顧市長微微點頭,又對金翠玲笑道:“以後遇到什麽問題直接打我的電話,當然,跑官地話就免了!”

大家都笑,接待室裏壓抑的氣氛終於漸漸淡去。

送走了顧市長,楊忠書記又留住大家開會,而金翠玲很明顯的感覺到區委領導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好像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地意味。

楊忠書記布置完安撫群眾的工作後,在大家出會議室的時候又放慢腳步走在了金翠玲身邊,就在金翠玲不知道要怎麽應付他地時候,楊忠書記低聲問:“翠玲同誌,剛才會議的工作部署沒什麽問題吧?”

金翠玲怔了一下,側頭看向楊忠,這才發現楊忠態度出奇的誠懇,目光裏以往令自己不寒而栗的那種熾熱早已消失不見,代之地是親切的笑容。

金翠玲下意識點點頭,楊忠就愉快的笑了,快步走過了金翠玲身邊。

金翠玲知道,自己的噩夢結束了,楊忠以後大概是不敢再糾纏自己了,而擺脫他的糾纏隻是因為顧市長的幾句客套話。

公公和唐省長以前關係很好嗎?金翠玲腦袋裏滿是疑問,她倒是聽說過公公以前是安東市地副書記,但公公好像和安東幹部根本沒什麽來往,小鳳省長在的時候金成有一次喝醉了酒又開始吹噓,說公公在安東地時候和小鳳省長是對頭,小鳳省長也忌憚公公幾分,那想來公公是現在安東幹部的對立麵了,既然是對立麵,唐省長又怎麽會去看望公公?金翠玲有些頭疼,這些問也隻有趕緊回家,今晚去公公那一趟,打聽個明白。

第二天,顧占東市長再次來到東水區政府召開了辦公會,最後決定,由春城市法院高寶泉副院長帶隊,代表唐逸省長前往死者所在地村莊看望死者的父母,並由紅水鎮做東,請死者家屬吃頓晚飯。

金翠玲對接下來地事記憶猶新。

那天傍晚時分,當高副院長一行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死者的父母麵前之時,他們是懷著極為驚異的神色聽著高副院長轉達唐省長對他們一家的問候和作出的莊重承諾,其手足無措之感,金翠玲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是很容易發現的。

入夜,當金翠玲和另一位幹部用車把死者的父親,一位老實巴交的農民接到鎮政府食堂聚餐時,金翠玲看著他一臉的激動啃著高副院長代表唐省長夾到他碗裏的雞腿時,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到後來好久好久,金翠玲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她那時的強烈觀感。

第二天回到區裏後,金翠玲把唐逸省長在區委接待室談話的要點做了一個係統化的整理和潤色,形成了一個一千多字的文件,並提交給了李浩書記。聽說,市委常委會還專門開會傳達了唐省長在東水的這個談話要點,隨即,又送給東水區委常委傳達學習了一番。

幾天後,楊忠書記被調離了領導崗位,不久又被雙規,聽說,他和春城某個黑勢力團夥有著緊密的聯係,接著,春城就開始了聲勢浩大的打黑行動。

金翠玲本來想和公公打聽一下他和唐省長的故事,但容光煥發的公公卻是主動給了她一張名片,說是唐省長留下的,要她有事給唐省長打電話。看著突然有了生機的公公,金翠玲很多話再也問不出口,隻要公公開心,那就好了。

以後,金翠玲又恢複了她三點一線的生活方式,上班、下班、回家。偶爾會從抽屜裏拿出那張永遠不會撥打的電話號碼,想起自己平淡生活中那次突然掀起的驚濤駭浪,強勢的令人壓抑至極的年輕省長的出場,到麵對受害者家屬時洗滌人心靈的一幕一幕,永遠的定格在了她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