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麵臨滅亡的時候,都是有先兆的,譬如說京城的變局,錦衣衛和東廠番子的囂張,忠直的大臣遭遇到暗算,宵小之臣趁機占據權力寶座等等,就在京城出現了萬馬齊喑的局麵的時候,身在南京的秦三德和朱由菘,也開始昏頭了。

接到了廣德州遭遇到進攻的消息之後,朱由菘和秦三德兩人都慌了,他們還以為是斥候搞錯了,蘇天成怎麽會選擇從廣德州進攻,至於說江寧營兵分兩路,另外一路直接進攻蘇州府,這倒是在預料之中的,兩人在官驛裏麵商議了好一會的時間,也沒有弄明白,蘇天成為什麽會選擇廣德州作為進攻的第一站,難道說廣德州距離餘杭最近嗎,那也不多,寧國府距離餘杭的距離還要近一些的。

蘇天成的動作,完全出乎朱由菘和秦三德兩人的預料,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布置反擊的事情了,蘇天成攻打廣德州,令他們非常的難受,若是廣德州被占領了,二十餘萬大軍就被分割為兩塊了,駐紮在常州府、蘇州府和鬆江府的大軍,將要遭遇到巨大的危險。

想到了這一點之後,秦三德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幾乎沒有猶豫,就直接發出了指令,要求駐紮在寧國府的明軍,迅速增援廣德州,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配合駐紮在廣德州的軍士,牽製住蘇天成,避免蘇天成朝著常州方向進攻,至於說駐紮在常州的大軍,密切關注蘇州府和鬆江府的情況,隨時準備增援。

朱由菘是完全讚成這個決定的。

剩下的就是駐紮在徽州府的五萬大軍了,暫時還沒有派上用場,如何的使用這五萬大軍,能夠發揮出來最大的作用,秦三德與朱由菘兩人的意見不一樣。

秦三德認為,蘇天成攻打廣德州,首先需要突破苦嶺關,至少需要一段時間,接下來需要攻打州城,同樣需要時間,駐紮在寧國府的大軍前去增援,必然會牽扯到蘇天成的精力和注意力,就算是兩路大軍會合了,不能夠抵抗江寧營,那也可以直接退向應天府的方向,準備全力保護南京城,而黃得功率領的五萬大軍,戰鬥力是很不錯的,不弱於江寧營,完全是可以抵抗的,加上駐紮在常州府的大軍的配合,至少能夠立於不敗之地。

這中間的時間,就是一個空隙,駐紮在徽州府的大軍完全可以調動,直接去攻打浙江,攪亂蘇天成的大後方,令蘇天成進退兩難。

再說了,若是寧國府、廣德州、常州府、蘇州府以及鬆江府保不住了,也就不要指望大軍去堅守這些地方了,趕快退回到順天府,準備依靠南京的堅固工事,抵禦江寧營才是真正的大事情,隻要保住了南京和鳳陽府,就有反攻的機會,否則就算是丟失了整個的南直隸,包括南方所有的地帶了。

故而秦三德堅持,駐紮在徽州府的大軍,必須趁著這個機會,迅速出擊,攻打浙江的昌化、臨安和餘杭等地,直接威脅杭州,造成浙江的巨大震動。

秦三德分析的很有道理,朱由菘無法反駁,從斥候和探子弄到的情報,駐紮在浙江的江寧營,是全體出動了,維持地方上治安的,不過是巡檢司的軍士,這些軍士根本就不能形成巨大的戰鬥力,是無法抵禦大軍進攻的。

可朱由菘總是覺得不合適,他的看法很簡單,既然蘇天成做了那麽長時間的準備,豈會不想到這樣簡單的防禦事宜嗎,那豈不是太可笑了,要知道蘇天成率領江寧營,多年來都是凱旋而歸的,每一次的戰役部署,之後看來都是非常縝密的,幾乎找不到破綻。

但朱由菘這樣的話語不能夠說出來,說出來就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意思了,而且秦三德非常的**,很注意這些事情,特別不願意被他人傷及自尊心的。

出於方方麵麵的考慮,朱由菘沒有提出來反對的意見。

作為大軍的主帥,在原則性的問題上麵,沒有能夠堅持己見,甚至不願意說出來反對的意見,這是非常可悲的,更是昏頭的表現。

秦三德就更不用說了,仗著曾經在江寧營做過監軍,想到來到南直隸之後,迅速解決了左良玉,掌控了幾十萬的大軍,就有些飄飄然了,認為自己不會差於蘇天成,一定能夠打好南直隸的保衛戰,甚至是全麵展開反攻的。在這個過程之中,因為下麵官吏的吹捧,以及朱由菘等人的迎合,令秦三德失去了冷靜,甚至在大戰即將展開的時候,都沒有能夠靠前指揮,依舊呆在南京的官驛。

很多的命令開始迅速的發布下去了。

駐守寧國府的大軍,迅速增援遭到進攻的廣德州的明軍,而且要不惜代價,拖住進攻的江寧營軍士,駐守廣德州的明軍,必須要堅持住,至少固守在州城裏麵,拖延江寧營進攻的步伐,駐守蘇州府和鬆江府的大軍,必須盡最大的力量抗擊江寧營軍士,駐守常州府的大軍,必須密切關注蘇州府和鬆江府的戰況,一旦出現了危險,要毫不猶豫去救援,而且還要關注廣德州的狀況,做好預防,防止江寧營對常州府、蘇州府和鬆江府展開合圍。

秦三德認為最為重要的命令,是下達給駐守徽州府的明軍的,那就是要求徽州府的五萬大軍,接到命令之後,迅速出擊,進攻的路線都很是明確的,從昌化到於潛,接著到餘杭,最終直接威脅杭州。秦三德在這道命令裏麵,特別強調了,大軍不要管昌化等小地方,首要的目標就是餘杭,意思也就是說,必須要直接攻占餘杭,伺機進攻杭州,要是能夠拿下杭州,那將是巨大的勝利。

這道命令,也是秦三德最為關注的命令。

發布如此多的命令,朱由菘終於提出來了異議。

應該說,雖然沒有在軍隊之中的經曆,但朱由菘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想到的問題還是很全麵的,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認為徹底弄清楚江寧營的行蹤,或者是作戰的目的,才是最為重要的,一廂情願的按照自身的要求去安排,甚至想著能夠直接攻下杭州府城,這有些太離譜了,駐守在寧國府的大軍前去增援,這方麵朱由菘認為是可行的,不管怎麽說,就算是廣德州被江寧營拿下了,也要擺出救援的姿態,常州府、蘇州府和鬆江府的安排,也沒有多大的問題,還是在預定的範圍之內,可要求駐紮在徽州府的大軍去進攻餘杭,劍指杭州,這就有些過於的大膽了,至少要弄清楚情況。

可惜朱由菘的異議沒有多大的作用,這是秦三德最為得意的安排,也算是謀劃了,僅僅憑著朱由菘的幾句異議,怎麽可能推翻。

在秦三德的堅持之下,朱由菘再次的退讓了,這個退讓,足以令他們後悔終生。

朱由菘和秦三德關注的,不僅僅是駐紮在徽州府等地的二十五萬大軍,還有駐紮在南京的京營以及鳳陽總督馬士英手下的軍士,還有各地衛所的軍隊,既然蘇天成帶領江寧營開始進攻南直隸了,所有軍隊都要動員起來了。

南京的守衛開始加強了,眾人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氛。

作為大明原來的京城,如今的陪都,南京已經有幾百年的時間,沒有遭遇過戰爭的威脅了,盡管說北邊的京城,時常遭遇到後金韃子的威脅,時常會出現宵禁和戒嚴的情況,可這等的氛圍,從來沒有在南京出現過的。

南京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這裏集中了太多的士大夫和讀書人,作為大明最為繁華的地方,這裏的燈紅酒綠是非常出名的,讀書人甚至以流連燈紅酒綠之中為榮。

驟然感受到戰爭的氣氛,很多人是難以適應的,南京大大小小的酒樓和青樓,背後都是有著不小根基的,一旦遭遇到戰鬥的威脅,生意自然是要受到巨大影響的,這就令不少人不滿意了,要提出來意見了。

可惜秦三德不管這些,他背後是皇上,而且大敵當前,肯定是不能夠顧及到眾人的那些蠅頭小利的,故而他的態度非常堅決,要求京營對南京城實行嚴格的控製。

一係列的決定做出來之後,秦三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在這個過程之中,他沒有關注朱由菘的態度,甚至沒有想過南直隸諸多官吏的想法,在他看來,做出來這些決定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於說統帥南直隸作戰的權力,毫無疑問都集中到他一個人的手裏了。

權力和責任是對等的,特別是在戰爭進行的過程之中,若是兩者脫節了,帶來的後果就是毀滅性的,秦三德忘記了這一點,如此規模宏大的戰鬥,在前期精心部署的同時,還應該集合眾人的智慧,做出來最正確的決定,可惜他誌得意滿,力排眾議,甚至是沒有征求意見,就做出來了那麽多重要的決定,隻能夠說是昏頭了。

一步步親手將朝廷送向覆滅的道路,這恐怕就是秦三德最大的功勞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