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在大淩河城足足呆了兩天的時間,走遍了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作為大淩河城的開創人,關寧錦防線的締造者,孫承宗受到的歡迎是無以倫比的,來到大淩河城,所有駐守城池的軍士,悉數列隊等候孫承宗的檢閱,祖大壽、吳三桂、祖大樂、祖大弼等邊軍將領,自始至終陪同,包括賦閑在家的吳襄,都參與了整個的接待。

孫承宗恢複了當年的豪氣,見證了遼東的變化,他終於放心了,以前自己主要考慮的是軍事上麵的防禦,可現在的蘇天成,考慮到的是軍事上麵和民生方麵的綜合防禦,這已經不能夠說是防禦了,這裏進行的每一項動作,都預示著全麵剿滅後金的最終目標。

走遍了關寧錦防線,孫承宗的精神是很好的,也更加的明白了,朝廷必須要保證這裏的穩固,要不惜一切代價、無條件的信任蘇天成,放手讓蘇天成去打敗後金韃子。

孫承宗離開遼東之後,蘇天成也準備啟程了,他要到登州和萊州去看看了。

孫承宗說到朝廷裏麵發生的事情,沒有引發蘇天成太多的憂慮,朱由檢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自己手握重兵,擁有如此大的權力,朱由檢不可能完全放心,在這種煎熬中間,朱由檢能夠做出來這樣的姿態,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孫承宗不再擔任內閣首輔,對於大明朝來說,究竟是好事情還是壞事情,蘇天成也不敢下斷言,可新老更替是正常情況,盡管說孫承宗資格老,但總是呆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麵,也是遭到眾人嫉恨的,至於說遼東的形勢,會如何的發展。那才是蘇天成需要重點考慮的事情,短時間之內,雙方都會偃旗息鼓的,不會有什麽大規模的動作了,既然沒有了多少的戰鬥,剩下的就是需要整理內部的事情了。

登州和萊州的情況,蘇天成聽說了一些。幾乎是千裏無人煙了,多爾袞在登州和萊州實行的是三關政策,燒光、殺光、搶光,這樣的政策,對登州和萊州,幾乎形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了。蘇天成也做好了思想準備,自己見到的,肯定是不一般的慘景。

他也必須要到登州和萊州去,皇上的聖旨裏麵,說的很是明確,牽涉到邊關的事情,都是由他來全權處理的。登州和萊州的情況,發生了變化,以前後金沒有戰船,可現在後金也開始加強水師的建設,作為薊遼督師,必須要有應對的辦法。

從寧遠到登州,兩千餘裏地,蘇天成用了十天的時間。才進入萊州的地界。

進入到到濟南府的樂淩縣,蘇天成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同的氣氛,從到手的朝廷邸報以及暗線送來的情報看,多爾袞就在登州和萊州境內活動,兵沒有進入到青州和濟南府,但整個的山東,都被這一次的後金韃子劫掠牽連了。

樂淩縣的知縣。見到蘇天成之後,呐呐不能言,好像是有著很大的怨氣。

這令蘇天成有些警覺,他在樂淩縣停留了一天的時間。經過幾個時辰的交談,知縣終於說出了實情,原來蘇天成曾經給山東巡撫下令,要求山東衛所軍隊,全力抵抗後金韃子,不能夠任由後金韃子肆掠,這道命令,在傳達的過程中,改變了味道,加上了前提,意思是說朝廷不管山東了,任由山東的老百姓遭受痛楚,山東衛所軍隊,不是後金韃子的對手。

實際的情況也是這樣,多爾袞還在登州和萊州肆掠的時候,青州、濟南的老百姓,紛紛開始了大逃亡,甚至連袞州和東昌的老百姓,也開始了逃亡,紛紛逃往北直隸和南直隸,這樣加大了這兩個地方的負擔,而且這種恐怖的氣氛,也進入到了北直隸和南直隸,弄得當地官府草木皆兵,生怕這些逃亡的人群之中,混有後金韃子。

這件事情造成的影響很大,山東的老百姓,在逃亡的過程中,受盡了屈辱,甚至被沿途一些衛所軍士敲詐勒索,漂亮的女人和女孩子被侮辱。

蒙受了巨大損失的山東百姓,對朝廷的決定很是憤怒,但老百姓是沒有說話的權力的,吃虧了也就是自己扛著,結果是這裏淳樸的民風,遭受很大的影響了。

得知了這些情況,蘇天成說不出話來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表麵上看,要怪後金韃子的肆掠,但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出在朝廷,出在各級的官府,出在衛所軍隊的戰鬥力上麵,山東衛所軍士,甚至是大明境內諸多衛所軍隊,不能夠保護老百姓了,遭遇外敵入侵的時候,軍士跑的比老百姓還要快,這豈不是大笑話了,朝廷還要這些軍隊幹什麽。

衛所軍隊更大的問題在於,他們在盤剝百姓方麵,有著非常不錯的能力,殺良冒功的事情,已經不算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情,時常會發生,處於官官相護的思想,官府同樣是隱瞞的,吃虧的還是普通的老百姓。

衛所軍隊的戰鬥力,在目前的體製之下,根本就無法提升了,實際情況,蘇天成已經很清楚了,衛所軍隊分為了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指揮使的親兵,這一部分的軍士,待遇能夠得到保證,但他們的性質發生了變化,成為了指揮使的私人保鏢,一切都按照指揮使的要求來辦事,至於說朝廷的旨意,在他們的眼裏,沒有多大的作用,第二部分的軍士,是衛所的真正軍士,這一部分的人很少,他們的軍餉,勉強能夠得到保證,他們是用來充麵子的,隨時應付上麵的檢查,自崇禎七年以來,軍餉基本能夠保證了,衛所要是沒有軍士,肯定是說不過去的,但這一部分軍士的戰鬥力,不敢恭維,第三部分就是軍屯戶了,這是最大的群體,占據衛所軍士的絕大部分,這些人不能夠算是軍士,純粹屬於農民了,他們有可能從來沒有摸過刀槍,也不知道如何打戰,他們的任務就是種田,而且他們耕種土地的收入,絕大部分都是落入了各級軍官的腰包裏麵去了,他們一貧如洗,甚至無法養活家人,他們的待遇,無法和農戶比較,他們已經淪落為社會的最底層了。

引發蘇天成警惕的,還有老百姓有了怨氣,憋在心裏,總是有爆發的時候,這就好比是一個火藥桶,隻要有火星,很快就會爆炸,會造成傷亡。

陝西當年義軍造反,也是有著這樣的環境的,老百姓內心有怨氣,活不下去了,有人振臂高呼,形勢很快發生變化,紫金梁、高迎祥和李自成等人,折騰了十多年的時間,大明朝的國力,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去年流寇才被徹底剿滅,難道說山東又要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嗎。

所以說,進入山東,看見的情形,令蘇天成格外的擔心了。

這些情況,朝廷是不會知曉的,隻要後金軍士撤離了登州和萊州,其餘的事情,朝廷很少關心,地方官吏也不會過問,這屬於戰鬥引發的災難,隻能是老百姓自己來承擔。

可蘇天成不能夠不管。

可這個問題不好管,牽涉到太多的方麵了,恐怕要花費巨大的氣力。

大明上下應該是一盤棋,行動應該是統一的,可現在,想要做到這一步,基本沒有多大的可能性,一些重大的隱患,或者是問題,依舊是存在的,譬如說南方的讀書人,把持了朝政,南方士紳富戶,能夠得到的好處還少很多的,就算是北方遭遇了災害,南方的士紳富戶是不會掏出來一兩銀子的,若是朝廷想著用南方的糧食銀子,來解決北方的問題,馬上就會有官員跳出來了,說這是增加百姓的負擔,是朝廷與百姓爭利等等,最終討論的解決辦法,依舊是免去賦稅,殊不知人家都快要餓死了,你免去賦稅有個屁用。

蘇天成在江寧縣的時候,興辦了中興學社,實際上就是想著壓製士紳富戶的特權,首先解決朝廷賦稅枯竭的問題,這個問題,慢慢開始得到解決,朝廷開始重視商業賦稅,士紳富戶也要按照實際要求繳納賦稅了,國庫裏麵的銀兩確實多一些了,但這僅僅是起步,目前朝廷也就是做到了這一步,至於官商結合的問題,照樣是存在的。

身為陝西巡撫的朱審烜,也多次給蘇天成寫信了,說到了很多政策方麵的問題,陝西恢複的步伐是很快的,得益於互市的促進,老百姓的日子好了很多,可以說,以前那些造反的思想,在陝西基本上沒有了,也沒有存在的土壤了,可朱審烜也遇到了具體的問題,包括如何對待商賈的事情,如何協調士紳富戶利益的問題等等,這些都是不能夠小看的問題。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總是會遇見瓶頸的,蘇天成就到了這一步,他那些先進的思想,在如今的朝代,還無法推行,至於說人民公社那些做法,更是不要想著提出來,提出來就是自己找死,動搖了士紳富戶、包括皇室的基本利益,人家肯定是要找你拚命的。(未完待續。)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