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昌離開之後,蘇天成想到了很多,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董昌既然是錦衣衛的都督僉事,也就是直接為朝廷服務的,盡管自己的表現不錯,盡管說董昌賞識自己,但這些都是有著一個前提的,那就是自己必須要效忠皇上。

錦衣衛和內閣之間,聯係未必有那麽的緊密,也不可能親密無間,要不然皇上就不舒服了,可錦衣衛和司禮監之間,聯係就不同於一般了,說起來,這兩個機構,都是皇上忠實的鷹犬,配合緊密之後,能夠抗衡內閣和滿朝的文武大臣。

董昌說到的曹化淳、王承恩兩個太監,都是明末鼎鼎有名的太監,至於說那個秦三德,雖然沒有什麽名氣,但身在司禮監,肯定是不簡單的。

處理好與錦衣衛和太監的關係,對於蘇天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他沒有那些正義的想法,什麽太監誤國,什麽錦衣衛凶殘無恥等等,既然認為錦衣衛和司禮監,都是皇上的鷹犬,那麽,這兩個部門,能夠發揮什麽樣的作用,就在於掌控鷹犬的人了。

朝廷大臣之間的黨爭,如此的厲害,可以說找不到一方的淨土,那麽,依靠皇上身邊的太監和錦衣衛,不失為一條明智的選擇,蘇天成想到的,也僅僅是依靠,絕不會賣身求榮。

想清楚這些道理之後,他隱隱的看到了一條道路,發展壯大的道路。

既然新科會元變成了自己,曆史已經開始出現改變,那就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開始。

第一個到高升客棧來拜訪的貢生,居然是陳於泰。

陳於泰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崇禎五年的殿試狀元,與內閣首輔周延儒,有著姻親關係,史料記載,也正是因為這一層的關係,得以高中狀元。可惜陳於泰因為身份的作用,陷於黨爭之中,沒有得到重用,在周延儒被迫辭職之後,也灰溜溜的離開了朝廷,最終都沒有能夠進入官場了。

陳於泰長得高高的,有些偏瘦,雖說來拜訪蘇天成,但臉上還是有些誌得意滿的表情。

陳於泰出生於萬曆二十四年,按照年齡來說,剛好是三十六歲。

三十六歲的人,應該不年輕了,發現了陳於泰這樣的表情,蘇天成暗暗有些歎氣,這大概是家庭條件太好了。陳於泰的父親是進士,族兄陳於廷,更是了不得,都察院的左都禦使,本身和內閣首輔周延儒有著姻親關係,這已經是逆天的關係了。

“蘇兄如此年輕,就高中山西鄉試解元,會試會元,兩元及第,在下真的是佩服之至啊。”

“感謝陳兄的褒獎,陳兄書香門第,在下才是真正的佩服啊。”

家族的榮耀,任誰說到,都是高興的。

看見蘇天成這樣的會說話,陳於泰收起了小覷的心態。得知會元竟然是山西鄉試解元,他是有些不服氣的,這麽多年的會試,會元幾乎都是南方學子包下了,來拜訪蘇天成,也是帶著一種挑釁的心態的。

“蘇兄是名副其實啊,人生若隻如初見,傳到了南方,幾乎是人人都會背誦了,如此高壓絕倫的詩詞,在下是望塵莫及的。”

蘇天成有些尷尬,這讀書人之間,總是喜歡討教學問的,要是陳於泰想著和自己對詩,那才真的是惱火的事情,看樣子,必須要轉移話題。

“見笑了,見笑了,想我大明江山,遭遇後金sāo擾,流寇也趁火打劫,如此情景之下,我等讀書人,都是想著報效家國,效忠皇上,恨不能披甲上陣,親手殺敵,些許的詩詞,不登大雅之堂。”

“哎呦,想不到蘇兄也有這樣的想法,我等參加會試的讀書人,一直都在關注朝廷大事啊,不過在下的認識,還是有些不同,後金sāo擾,疥癬之患,無傷大雅,流寇作亂,除之乃舉手之勞,無需過分cāo勞,這些都不是大事,重要的還是整頓吏治,我等讀書人,要是能夠進入朝廷,定要勵jīng圖治,指點江山,為振興我大明,嘔心瀝血啊。”

蘇天成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樣的大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恐怕你陳於泰,就算是狀元,到北邊去,也幹不過一個後金的小兵。

“陳兄氣魄,在下佩服啊。”

轉移了話題,蘇天成就達到目的了,至於說陳於泰指點江山,或者是紙上談兵,那與自己沒有什麽關係,人家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

可有一個問題,困擾著他,如果說大明的大部分讀書人,都是如此的不了解情況,如此的狂妄自大,那就是朝廷最大的悲哀了。

兩人足足聊了半個多時辰,陳於泰的興致很高,有些找到了知音的感覺。

蘇天成說話是很注意的,陳於泰的身份不同了,背後站著周延儒、陳於廷,誰知道他到自己這裏來,是不是有著其他的目的啊。

如果說陳於泰和自己是同樣的年紀,那好說一些,可惜還沒有步入朝廷的讀書人,居然說到了吏治的問題,這是不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滋味。

陳於泰喝酒是在是一般,為了讓陳於泰早點住嘴,蘇天成毫不客氣的灌酒了,幾大杯酒下了肚子,陳於泰幹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吳偉業來拜訪的時候,蘇天成更加的小心。

這個吳偉業,比陳於泰有出息很多的,主要心思,沒有在朝政上麵,甚至有些輕視當官的想法了,寫的一手的好詩詞。

果然,吳偉業來拜訪,首先就說到了《木蘭花令》和《蝶戀花》;兩首詩詞。

“蘇兄才華,在下佩服之至,人生若隻如初見,絕佳境界,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玨,絕佳的品味,在下長蘇兄四歲,絕達不到這樣的水平,今rì見到蘇兄,自覺慚愧啊,以前的那些癲狂,都是笑話了。”

蘇天成眨了眨眼睛,尼瑪的,我這是抄襲的,你吳偉業才真的是有本事,要不是被陳於泰算計了,會試會元、殿試狀元,肯定是聞名天下了。

“不敢不敢啊。”

“蘇兄萬萬不要謙虛,在下已經打聽過了,蘇兄到了京城,刻意低調,從不張揚,就是這份氣度,在下也是自愧不如的,今rì在下來拜訪,是想著和蘇兄探討一番的,在蘇兄麵前,在下不敢談及詩詞,隻是想著,討得一首佳句,萬望蘇兄莫要推辭啊。”

蘇天成腦門上冒出了汗滴。

人家吳偉業是大詩人,也是戲劇創作家,自己這樣的抄襲者,來指導人家大師級別的人

物,真的是不倫不類了。

看見蘇天成為難的神態,吳偉業站起身來,深深的作揖。

“蘇兄千萬不要推辭啊,在下是抱著滿腔希望前來的。”

苦笑的心情都沒有了,無奈之下,蘇天成隻好開口了。

“吳兄大才,如此的殷勤,在下若是故作推辭,也對不起吳兄了,在下居於家中之時,曾經與護院探討兵戎之事,頗有一些感觸,之後出去遊曆,見識了一些,抒發心中感慨,作一首長相思,還請吳兄斧正。”

吳偉業喜出望外,站的規規矩矩的,看著蘇天成。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蘇天成念完之後,眨了眨眼睛,沒有看著吳偉業。

吳偉業默默念叨,品味這首《長相思》。

不過兩分鍾時間,吳偉業一揖到底。

“蘇兄才學,冠絕古今,這首長相思,道盡軍士相思,意境悠遠,語句平實,乃是在下見到的絕佳詩句了,若是蘇兄不嫌棄,在下rì後定當時常討教啊。”

“不敢不敢,在下還要向吳兄學習的。”

吳偉業畢竟隻有二十三歲,爽快很多,雖然也顯得誌得氣滿,不論是說話,還是討教,顯得很是恭敬,有著一種不如你就服氣的感覺,這樣的胸襟,還是很不錯的。

兩人喝酒的時候,吳偉業很是恭敬,這種態度,是從骨子裏麵表現出來的,是對於有本事有能力人的一種崇拜。

吳偉業也喝醉了,趴下之前,依舊在念叨這首《長相思》。

比較陳於泰和吳偉業兩人,蘇天成還是有著不同感受的。

他的印象,吳偉業明顯要強一些的,這也難怪,吳偉業後來,能夠成為著名的詩人,有著一番作為,至少人家的氣質是低調的。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陳於泰和吳偉業,兩人如果同朝為官,陳於泰的成就,肯定會高於吳偉業,官場上,可不是依靠的書本知識,重點還是要看你的xìng格。

曆史上,陳於泰擠掉了吳偉業,成為了殿試狀元,吳偉業屈居榜眼,要不是崇禎皇帝朱由檢看了吳偉業的試卷,估計就掉到三甲去了。

官場上,肯定是殘酷的,特別是在明末的官場上麵,一味的硬骨頭,肯定會摔得很慘,輕者被排斥出官場,重者甚至會丟掉xìng命。吳偉業太年輕了,需要磨礪,他是不能夠和陳於泰比較的,這就是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