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些後悔攛掇周隊長來打這個電話,畢竟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我們這些第三方是沒有理由隨意插手的。周隊長四十歲了也不結婚,自然有周隊長的理由,我們又何必夾在其中呢?

關了燈,四周頓時變的黑暗了起來。唯有屋子中間的煤爐紅彤彤的,給我們這個屋子帶來了一些溫暖。

黑暗中,周隊長的話緩緩的傳到了我們的耳朵裏:“有時候想一想,自己都四十多歲了,現在結婚已經太晚了。我還記得我們那個年代,提倡的是晚婚晚育少生優生,可現在,國家也提倡生二胎了。”

周隊長的語氣有些悲傷:“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不知不覺中連國家的腳步都跟不上了。其實我倒也考慮過結婚,可怎麽說呢,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吧。我是從農村出來的,說起來也可笑,我那個村子,比這個頭溝子村還要窮。”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周隊長的傷心事,周隊長的語氣很緩:“當年我從農村出來,什麽都不知道。從一名事業編製,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警察,鬼知道我經曆了什麽。可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太熱愛這個職業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一種感覺?”周隊長問我們。

黑暗中,看不到周隊長的表情。可周隊長的話,我卻是深有感觸。有人真的是熱愛一個行業,用生命來熱愛一個行業。隻可惜,因為我自身的原因,可能這輩子也沒有辦法當一名人民警察了,隻能當作是外編人員,隨時都有可能被踢出去。

可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周隊長就繼續說道:“好像有些說偏了,可我真的是想當一輩子的警察。我叔叔當年死的早,留下了兩個現在還在上高中的弟弟妹妹。現在弟弟妹妹上學需要的錢,都得我來付。”

我們兩個依舊沒有說話。

周隊長歎口氣,翻了個身:“當年我叔叔為了能讓我上學,硬是把本來要蓋新房的錢給了我,那是他攢了一輩子的錢。二十年前的三萬塊錢,對我來說像是天文數字一樣。所以我弟弟妹妹,就是我的親弟弟妹妹。”

說到了弟弟妹妹,周隊長的語氣輕快了起來:“好在我的弟弟妹妹也很爭氣,兩個人的學習都不錯,估計能考上不錯的大學。你說現在結婚,女方要求有房有車,還要彩禮。你看我現在年紀都四十多歲了,連套房子連一輛車都沒有,不結婚也正常的。”

周隊長的話一字一頓的,充滿了滄桑和無奈。麵對一個中年男人對現實的闡述,我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根本是不能理解的。周隊長的確是一個有情有義,負責任的男人,如果成了丈夫,可能也是個好丈夫吧。

可這是個現實的社會,就算女方願意嫁給周隊長,恐怕周隊長也不忍心對方跟著自己受苦吧。如果弟弟妹妹要上大學的話,那也需要一筆錢。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

像是對自己的一生做總結,周隊長說完這句話後,再也不說話了。後來,我時常都能夠想起周隊長的這句話來。

我和穀琛自始自終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似乎不開口,就

能當作沒有聽到一樣。似乎裝作聽不到,周隊長在我們心中就一直都是那個樂觀甚至有些逗逼的周隊長。而不是一個,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十分無助的中年男人了。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能夠聽到狂暴的風在周圍肆虐的聲音,想必今晚上又是一個能凍死人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我拉開窗簾往外麵看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再次覆蓋了所有的痕跡。我隱約有些擔心,如果凶手選擇昨夜拋屍的話,今天腳印也都被覆蓋住了。而且我也為那個來取證物的小哥默哀,這麽大的雪,估計走路都要三四個小時。

我突然想起了周隊長的那輛車,估計都被雪所覆蓋了吧。

從溫暖的被窩裏出來穿衣服,簡直是冬天裏的一大酷刑。

這個時候的周隊長已經不在被窩裏麵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起來的。不過看爐子裏麵紅彤彤的煤炭,就知道,周隊長甚至已經幫我們填好煤塊了。不過這個爐子的暖和程度,顯然不能和暖氣相媲美。

走出了屋子,就看到周隊長正在門口鏟雪。原來昨夜下了一夜的雪,把木門都快擋住了。

我衝著關增彬的屋子喊了一聲:“嘿!關增彬,太陽都曬屁~股了啊,你還不起床啊,以後怎麽嫁出去?你再不起來,我可往你被子裏塞雪球了啊。”

半晌,就聽到了關增彬怒氣衝衝的喊道:“滾你大~爺的,現在才七點鍾!我起不起關你什麽事情,又不嫁給你!你要是敢把雪球塞進來,我非把你剁成肉餡包成餃子不可!滾蛋!”

聽到關增彬還是原來的關增彬時,我這就放心了。

剛走出屋子,我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驚呆了。

隻見正對著我們的牆麵上,有人用暗紅色的東西在牆上寫了幾個大字——我會給你們個驚喜。

周隊長笑著說道:“吳夢你這麽早就醒了啊,我還打算讓你們多睡一會兒呢。你就和小關開玩笑吧,以後遲早被打死。”

看著周隊長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在意牆上的那些暗紅色的字跡。可昨天我們進院子來的時候,明明就沒有這些字。

想到了這裏,我對周隊長說道:“周隊長,看你的身後。”

周隊長扭過了頭,順著我的眼光看去,他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穀琛這個時候也穿好衣服走了出來,看了看我和周隊長,又順著我們的目光往對麵的牆上看去,他一字一句的念到:“我會給你們一個驚喜。”

周隊長這個時候說道:“你們覺得,這會是什麽人幹的?”

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趕緊衝著屋子裏麵喊道:“關增彬,關增彬你快點出來,有東西要讓你看看。”

關增彬也喊道:“催催催什麽啊。”

說著,她撩~開厚厚的門簾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喊道:“怎麽了,給我看什麽啊?”

我看去,她披頭散發的。女人就是女人啊,不像我和穀琛,說起床就起床,根本不用打扮。

“往牆上看。”我對關增彬說道

“我會給你們一個驚喜?”關增彬明顯也看到了牆上的東西。

地麵上沒有任何人的腳印,這說明這些字一定是昨天晚上被人寫在牆麵上的。而昨天晚上狂風呼嘯,風聲幾乎掩蓋了所有的聲音。如果有人推開大門進來的話,我們聽不到動靜,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而且昨晚風雪交加,幾乎不會有別人在外麵閑逛。如果是這樣的話,凶手是村民就確定無疑了。

我們幾個快步走了過去,看著牆麵上的這些字跡。從字跡的寬度來看,應該是有人用刷子在牆上刷出來的。字寫的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有人特意用了左手來寫的。一些雪花飄在了上麵,沁濕~了暗紅色的物質,看上去有點濕漉漉的。

關增彬說道:“等我一下!”

說著,她快步走回了屋子裏,帶上了手套。

關增彬用手輕輕的碾了碾牆麵上的**,然後仔細的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聞了聞。然後她表情凝重的說道:“細細的聞一聞,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結合我們的案子來說,恐怕,這是人血吧。如果不錯的話,可能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我聽後,心中忍不住泛起嘀咕來,這個凶手現在難道這麽瘋狂了麽?知道我們來調查這件案子,所以就來挑釁我們?可如果是挑釁的話,那麽和之前的犯罪側寫就又對應不上了。這個案子,這個或者這些凶手,到底要幹什麽呢?

穀琛罵道:“這凶手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啊,知道我們住在這裏,竟然還敢用人血寫下這些字來。”

周隊長皺著眉頭,一邊觀察著這些字,一邊說道:“可凶手留下這字跡到底是為了什麽呢?給我們一個驚喜,又會是怎樣的驚喜呢?”

我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這個案子越來越撲朔迷離了,我已經搞不懂凶手到底要做什麽了。如果凶手殺人分屍,並不是為了滿足自己心中的欲望的話,會不會有其他的可能呢?”

“其他的可能?”幾個人問道。

我用手揪著自己的頭發,說道:“嗯,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隻是現在我還確定不了,就不說了。等著我有十足的把握的時候,再開口吧。”

看著這暗紅色的人血塗在灰蒙蒙的牆麵上,實在讓人感覺有些壓抑。天上的烏雲也黑漆漆的,太陽透過厚厚的雲層射~出了一丁點的光線,整個環境都給人一種暗色的感覺,讓人的內心也不禁黯淡了起來。

我情不自禁的說道:“這個季節,除了白色灰色就是黑色。要讓我整天都活在這種非黑即白的世界裏,實在是有些壓抑啊。”

“是麽?”周隊長四周圍看了看,下意識的說了一聲。

“現在呢?幹什麽去?”穀琛問道。

我聳了聳肩,緩緩的說道:“現在去找老村長吧,把全村的人都集合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

我的話音剛落,就聽大門外李達南喊道:“長官們,村長讓我來叫你們起床了。村民已經開始集合了,你們出來看看吧。長官們,村長讓我來叫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