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告訴我們，因為村子曾經出現過野狗傷人的事件，所以後來頭溝子村就不養狗了。而唯一養狗的一個地方，那就是在村子的東部，國道旁邊的那個小超市裏麵。因為靠近國道，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少，自然也會有形形色~色的人。
而在這群人裏麵，說不定就會出現一個窮凶極惡的搶劫犯。所以養一條狗來保護自己的安全，這是有必要的事情。老村長告訴我們，這家超市的主人叫做張科，養著一條人立起來幾乎有一米八的大狼狗。如果說頭溝子村裏麵還有什麽狗的話，這就是唯一的一條了。
如果不是的話，那一定不是頭溝子村的狗咬的。
不過從交通情況來看，凶手不在頭溝子村裏麵，就一定在頭溝子村的附近。
老村長說道：“現在都已經中午了，如果我們要去調查那個超市的話，就要盡快了。一來一回恐怕天就黑了，看這鬼天氣，我怕晚上還得下大雪呢。”
末了，老村長又看了看我們幾個人說道：“恐怕這幾天你們也回不去了。”
聽著老村長的話，我也抬頭看著灰蒙蒙的一片天。那厚厚的雲說明裏麵已經壓積了太多的水汽，這場大雪離我們不遠了。此刻還真有些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而周圍的環境也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我心中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這個村子整體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我呼出幾口熱氣到手掌上，通紅的雙手終於感受到了絲絲的熱量。我擺了擺手，對著眾人說道：“那麽就出發吧，看來最近幾天我們要住在頭溝子村子裏住了，順便去那個超市買一些日用品，保暖手套什麽的也好。”
關增彬的臉被凍的紅彤彤的，她此刻還提著那隻胳膊：“那麽先把這條胳膊放在一個冷藏的環境中吧。”
老村長將這條胳膊安置在一個斜坡地窖裏，然後帶著我們往東部的超市走去。
隨著老村長拿出來的，還有幾雙破舊了的手套：“不好意思了，你看你們來了這麽長的時間，我竟然連這一點都沒有發現。先帶上吧，到超市買幾雙新的，買些日用品，記在我的賬上就好。”
一路推著老村長往東麵走去，估計要走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路上我們一路閑聊著。
我問道：“老村長啊，這個村子怎麽這麽多殘疾人啊，到底還有沒有不是殘疾的人。難道到了一定的年齡，那些沒有殘疾的人就自動離開村子去了別的地方了？”
老村長搖了搖頭，緩緩的開口說道：“從現在的情況上來看呢，村子也不是沒有正常的人。正常人和殘疾人的比例應該是七比三吧，應該差不多。就比如孫康寧的父親，就是一個正常的人。他的孩子有天生的殘疾，從出生就隻有一隻胳膊，這你們都也知道。在外麵，孫康寧和別人不一樣。孫康寧的父親不想孫康寧麵對別人異樣的眼光，所以來到了我們村子住了下來。”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意思是這村子裏麵的住戶不一定都是頭溝子的村民了？”
老村長回手指了指遠處的一片房子，說道：“我也和你們說過，這個村子別的不多，多著的就是房子。就是再來一百人，也能住的下。這個村子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健康的人就逐漸的搬出去，而住在這裏的殘疾人卻是越來越多了。”
“也是有些意思。”穀琛這個時候忍不住說道：“明明都不方便，但都願意住在一起，不知道誰能照顧誰。”
老村長看不到身後推著他的穀琛，也自然看不到穀琛臉上表情。
不過老村長還是歎口氣說道：“我原來在報紙上看過一個小故事，我現在講給你們聽。有一次，在公交車上，上來一位老人。這個老人站在了一個年輕人的麵前，可這個年輕人卻好像是沒有看到這個老人一樣，絲毫沒有要讓座的意思。”
穀琛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有些年輕人的素質就是差，給老人讓座是我們的傳統美德。”
老村長笑了笑，似乎等著的就是穀琛的這句話，他繼續給我們講述道：“是啊，公車上的其餘人也都是這樣說小夥子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聲援老人，討~伐小夥子的隊伍中。小夥子被說的滿臉通紅，趕緊站起來讓座。”
老村長似乎是話中有話，應該不僅僅是一個讓座不讓座的問題。
就聽老村長繼續說道：“可這些人並沒有善罷甘休，於是小夥子被迫在中途就下了車。小夥子一個人走回了家裏，坐在椅子上，他將褲腿挽了起來，那是一條義肢。原來小夥子是個殘疾人，可他一路上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
聽到了這裏，穀琛又說道：“如果是老弱病殘的話，應該給人看看啊。如果小夥子說清楚狀況的話，也不會造成這種尷尬的情況了。”
老村長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可小夥子回到了家裏，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是真的高興。穀琛，你知道他為什麽高興麽？”
“高興？”穀琛顯然不能理解老村長所說的話，他疑惑的問道：“怎麽還會高興呢？被人誤解了，應該會感到失落和憤怒吧。”
老村長擺了擺手，說道：“他就是很高興，而不是失落和憤怒。這就是我們和你們的不同，因為我們看這個世界的視角是不同的。你知道一個殘疾人最害怕的不是歧視，而是同情麽？”
老村長的語氣很緩慢：“同情，才是那種由心底生出來的最真實的感情。那是一種從心底生出的一種他和我不一樣的感覺，那種真實的流露出來的感情，是騙不了人的。這個小夥子被人誤解，被人謾罵，可他笑了，那是因為沒有人看出他和別人不一樣。”
我們沉默著，沒有人說話。
這個時候，老村長繼續給我們講到：“人是群居著的動物，和別人不一樣，是對自己最大的否定。所以健康的人搬了出去，殘疾人搬了進來。因為隨著殘疾人的逐漸增多，健康的人才覺得自己是不正常的，明白麽？”
我們點了點頭。
“所以在這個村子裏，就好像孫康寧看到的那樣
，你們幾個才是不正常的人。”老村長笑了笑：“你說如果孫康寧一輩子都不離開這個頭溝子村的話，他一輩子就是正常的人。可如果看過了外麵世界的話，孫康寧就是一個另類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邵組長經常說的話，有的時候，人之所以不幸福，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就好像某個國家的國民一樣，一輩子也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卻會覺得，自己的國家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了吧。
不過我們能說他們不幸福麽？從他們的心裏所感受到的，可能就是幸福的本意吧。在一個所有人都沉睡的世界裏，當一個清醒者是痛苦的事情。或許就在美夢中死去，才是普通人願意過的一生吧。
周隊長聽到了老村長的話，也有些感慨的說道：“是啊，不同的環境裏，就有不同的是非觀，不同的世界觀。什麽是正常，什麽又是不正常呢？”
說話間，周隊長流露出的是一種無奈和悲傷。
“所以這個村子的殘疾人越來越多了。”老村長說道：“不少人都知道榆木市有這麽一個村子，所以都來這裏定居了。當然無論是正常人或者是身體有缺陷的人，都有人走出了村子，過上了和這裏的人不一樣的人生。”
我們一邊往東邊的超市去，一邊聽著老村長的話。
聽完老村長的故事後，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感覺，估計其餘人也是這樣的。有時候不同的人看到的就是不同的世界，就好像對於色盲來說，我們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他們是看不到的。
說罷，老村長回頭看著我，說道：“所以大多數的時候，千萬不要用猜的。眼睛很可能會欺騙別人，尤其是對於警察來說，更不能用猜的了。”
然後老村長將頭扭了回去，不再說什麽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村長的眼神似乎飽含~著太多的東西，似乎是想要告訴我些什麽。而這句話，本身說的也就比較有深意，似乎是話中有話。不過我也不知道老村長隻是感慨，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緣故。
一路上眾人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快速的往超市走去。
下午快三~點的時候，我們終於來到了這條路的盡頭，也終於看到了那個小型的超市。超市看起來並不是很大，占地估計也就是一百平方米的麵積。
從超市的外麵看，牆上的牆皮已經剝落，露出了裏麵灰色的水泥來。小廣告和辦證電話貼在牆上，還依稀可見。一個用塑料布扯出來的招牌貼在牆上——二小超市。
這種種細節足以說明，這個超市已經有點年頭了，估計營業了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時間了。
超市在小路的一側，再外麵則是一條南北向的國道，現在路上一輛車都沒有。不過想想也知道，最近這些天降雪量激增，估計沒有什麽人會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選擇開車出行了。就算是有，估計也是極少數了。
老村長指了指二小超市，說道：“開超市的叫做張科，我們都叫他二小，隻有他養著一條狼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