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周圍依舊喧囂,借著路燈,大嬸大~爺們聚在一起聊天打牌。屋中,我和張雪兩個人相顧無言。對於一個剛剛十五歲的小女孩來說,這樣的經曆未免也太殘酷。難怪她小小年紀便會看《活著》這樣的書了。

人能活明白不容易,正如郭德綱所說,有些人三歲經曆一件事情就明白了,有些人活到六十九,被人瞪一眼當場就得猝死。張雪在外人麵前似乎從來都沒有展現出她這一麵來,她當然不會有朋友,因為在同齡人中,她經受的東西太多了。

那麽其餘的四個人,是否有一樣的遭遇呢?

李太達從心裏怨恨著自己的父親,甚至恨不得殺了自己的父親。而張雪又常年來被自己的父親性~侵,這五個小孩在一起,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單親家庭而已。育才中學在東興市屬於重點中學,初中生裏單親的也不隻有這五個人。

“他們,是不是知道你的事情。”看著張雪,我緩緩的問道。

張雪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既然她已經和我說了父親的事情,我想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果然,張雪告訴了我他們五個人認識的故事。這件事情說起來也巧,他們五個人的相遇是因為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周國。

周國是一個好學生,而且是書呆~子那種類型。他不愛說話,帶著厚厚的眼鏡,在班級中並不受歡迎。雖然他學習成績每次都是第一名,是老師眼中的一塊寶,而且從不調皮搗蛋,是每個老師眼中的完美學生。

但是有人喜歡就一定有人討厭,而且這種好學生往往很不招人喜歡。

而他這種受氣包的性格,被人欺負了也從來都不敢去告訴老師。

人善被人欺,犯罪學中的破窗理論告訴我們,當一棟建築的一扇窗戶玻璃被人打碎而不盡快修葺的話,很快其餘的玻璃也會被人打碎。而周國一直被人欺負卻不反抗,很快就會有更多的人來欺負他,而且會變本加厲。

欺負好學生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和自尊心,這樣他們才可以在以考試為主的應試教育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點點價值。上學的時候比的是學習,可在學習上比不過別人,隻好尋找另一條道路來比過周國。

然而終於在一次被欺負的過程中,有人喊道:“都他媽給我住手。”

他們此刻正在把周國的鞋傳來傳去,周國正紅著臉追著自己的鞋跑。

全班人都靜了下來。

發出聲音的是張雪。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張雪走到了捧著周國鞋的那人身邊。她一句話沒說,隻是伸出了一隻手。那人似乎被張雪的氣勢所震懾,呆呆的將手裏的鞋子遞給了張雪。張雪接過鞋子,三步五步走到了周國的麵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雪的身上,周國紅著臉,伸出手拿鞋子,同時低聲的對張雪說謝謝。

可張雪提起了那隻鞋,用鞋底在周國的臉上扇了起來。左右開弓,足足有十下。周國的臉上頓時被扇的通紅,左右臉上都映著自己的鞋印。霎時間,周圍的人歡笑了起來,四周彌漫著一種快活的氣氛。

周國很尷尬,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該接過鞋子。

“都他媽閉嘴。”張雪把鞋扔在了周國的腳下,她說道:“從現在開始,誰也不準欺負周國。剛才的十個嘴巴,就是結束。尤其是你,劉陽!”

張雪伸出手指指著劉陽。

說著,張雪坐回了位置上。周圍再一次安靜了下來,周國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壞孩子的“老大”劉陽終於反應了過來,這個張雪不也經常被女生欺負麽,隻不過作為男生的他還有那麽一點自尊,知道不動手打女人。沒想到今天這個張雪竟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竟然對自己大呼小叫。

如果連張雪都對付不了,那麽自己以後還怎麽在班裏混。

想到了這裏,劉陽剛想要把張雪拽過來,可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劉陽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周國,張雪,你們兩個放學別走。”

放學了,按照往常,這些學生們一下課便會湧~出教室,像是加油的拖拉機一樣,一邊喊著一邊衝出去。可今天不同,大部分的同學都留在了教室,裝出一副收拾東西的樣子。老師走了很久後,一個同學跟了出去,這是劉陽的哨兵。

一旦發現有老師回來或者經過,他會第一時間通知劉陽。

“好了,我也不知道你今天發什麽神經,看樣子不好好修理修理你們兩個,還以為你能上天呢。”劉陽搬著一張凳子坐在兩個人的麵前,緩緩的說道。

一群人將張雪和周國堵在了教室的角落裏,這些人都是跟著大哥劉陽混的人,這些人心中或許充滿了熱血,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黑社會談判一樣。他們盡職盡責,將劉陽襯托的更偉大了。

“要動手,你就來!”張雪看著劉陽,沒有說半句廢話。

“哼。”站在劉陽身邊,用手摟著他肩膀的女生冷哼了一聲。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是大哥劉陽的馬子。這馬子說道:“婊~子,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德行,還敢和我老公這麽說話,姐妹們,看我不把她的嘴撕了。”

說著,馬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然後,馬子躺在了地上。張雪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的人都驚呆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被這麽多人圍住,還敢還手的人。以往他們欺負別人的時候,哪有一個人敢還手的。不都是乖乖的站在牆角,等著被人群毆,又或者是痛哭流涕,連忙道歉。

原來真的有人不怕人多。

張雪一腳一腳的踩在馬子身上,馬子哭了起來。劉陽這才反應了過來,喊道:“打他們。”

說著,為了救自己的馬子,劉陽一拳頭捶了出去,他的目標是張雪。

張雪隻顧著踩著地上的馬子,似乎不想避開這一拳。然而這一拳並沒有打在張雪的頭上。因為有人站了出來擋住了這一拳,這一拳打在了周國的身上。劉陽抬起頭,看到了站在張雪麵前的周國,帶著憨憨的笑容。

然後周國就站在張雪的麵前,不還手,可也決不讓別人打到張雪。

張雪看著周國,沒有說話,她依舊踩著馬子,不讓她掙脫。

然後,有人走了進來。

“誒,你們是誰啊,幾班的啊?”站在門口盯梢的哨兵喊道。

有兩個人走了進來,一男一女。男的是李太達,女的是林柔。

“老大,有人有人。”哨兵見進來的人根本不給自己麵子,趕緊喊道。

聽到有人,所有人還以為是老師,都停了下來,回頭看到底是什麽情況。這個時候,李太達和林柔已經走到了教室的後麵。撥開人群,兩個人看到了渾身都是腳印的周國和絲毫無損的張雪。

“誰啊?哪個班的?”劉陽皺著眉頭說道:“別尼瑪多事。”

李太達用拳頭回應了劉陽,李太達說道:“我這輩子最恨打女人的人。”

然後便是混戰,林柔作為一個女生,竟然似乎不弱於男生。可現在已經打成了一片,誰能顧的上誰?人多的優勢逐漸的顯現了出來,教室後麵不少桌子凳子都被推倒,地上有幾個人還在打滾。

四個人身上都是傷。

然後有人看到了血,不知道誰率先喊了起來:“我的頭,我的頭破了。”

接著更多的人跟著喊了起來,這些人紛紛回頭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後麵出了一個大高個,這個大高個手裏提著一根木根。初中能長到一米八的人並不多,在這個大高個的眼裏,這些人似乎是地上的西瓜。

他拿著一根木根,看準西瓜就敲下去,不一會兒,就有幾顆西瓜被敲破了。

喊叫聲,痛哭聲此起彼伏。他們隻不過想借著人多狐假虎威罷了,可這個大高個,像是來要人命的。大家都四散逃開,不敢和他硬碰硬,有人見情況不妙,已經出去喊老師去了。頓時,教室裏便隻剩下了劉陽和幾個躺在地上的人。

“你,你是誰啊?”劉陽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一言不合就敢開瓢的人,他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

“我叫趙而鳴。”高個子男生扔下了手中的棍子,那是一根板凳上的板凳腿。

李太達說道:“你要是再欺負他們兩個,下場你知道。”

劉陽點了點頭。

老師姍姍來遲,看著地上的情況,趕忙叫人送到了校醫室。

再後來,五個人站在了教務主任的麵前。

依舊是那一套老說辭,不要打架,打架解決不了問題,寫個檢查,叫來家長,然後回家去反省一個星期,賠錢。

雖然張雪極力解釋並不是他們的錯,是有人先欺負的周國。可誰會聽呢,他們叛逆,他們奇裝異服,他們學習成績差,誰會聽這幾個人的解釋。況且班上那麽多同學都在教室,難道都參與了欺負周國的事情麽?

張雪說是,卻被班主任一巴掌打在了臉上。

張雪突然想起了曆史上有個詞叫做多數人暴政,大部分時候我們都覺得,多數人說的就是正確的,真的正確麽?

從教務處出來,張雪和周國愁眉苦臉,可其餘三個人卻是哈哈大笑。張雪和周國都不能理解,為什麽他們會笑。

(本章完)